“你是病糊塗了嗎?你該是知道若是簽了會有什麼後果!”
“我知道,所以我不會現在就籤。大哥你是能找到她的吧,若是找到了,便送她離開,我會想辦法拖著,拖到她平安離開。到時她既已逃脫,便是日本人也鞭長莫及,又能奈她何?”
“我若是找到她,自然會送她離開。可無論他是生是死,生在何方,都不該揹負著莫須有的罪名!”
“但總要有人來為這件事負責……”
“即便要有,也不該是她!”
“那還能有誰?!”
這句話,劉銘幾乎是吼出來的。
在劉瑾的記憶裡,從小到大,他就沒見過他這個弟弟大聲說話,這四個字似是要將他瀕臨崩潰的情緒通通發洩出來——內政沒有話語權,外交又被日本商會綁架,甚至見個舊識老友,都要得到葉秋洛的首肯,他就像只被囚禁在牢籠裡的金絲雀,掐著他喉嚨的那隻無形的大手越攥越緊,已經快要將他的脖子擰斷,至死方休。
“誰該為這件事負責,你是真的不知道嗎?”
劉瑾反問他,這件事他早已查清楚了,本就是日本商會自導自演的一出苦肉計,津九堂醫院裡就診的日方要員和醫生早已轉移,廢墟里掩埋的屍骸並不多,不是被烈火燒盡了,而是火災發生的時候,醫院裡本就沒多少人。配合演出這場戲,劫持南屏山炮臺的人全是葉府的家兵,李承泰被當做“自己人”帶到的地方,正是葉府後院,而要說最熟悉劉瑾行事做派的,葉秋洛算是一個。
這一切,劉瑾不相信劉銘一無所知,他只是不願意面對這個事實,所以選擇了自欺欺人罷了。
“大哥,我知道你同日本人勢如水火,我更知道,你心疼晚婧,不捨得她受一點委屈。可是你難道真忍心看看鷺洲戰火肆虐,生靈塗炭嗎?”
“但晚婧何其無辜……”
“如若開戰,鷺洲幾十萬百姓又何其無辜?”
“你該不會還天真的以為,滿足了他們這些無理要求,就能天下太平了吧?!”劉銘聞言沉默不語,這便是預設了。
“你若真要將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可以,我竭盡所能幫你。但如若你只是要找個替死鬼,讓真正的幕後主使逍遙法外,我決不袖手旁觀。”
“大哥,現在不是查不查清楚的問題,日本人……”
“日本人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真該自己去看看,這崇光路下面如今是怎樣的光景!”
作為曾今的鷺洲權貴住宅區,如今大部分地產都被日本商會收買侵佔,滿街都是白底太陽旗,觸目驚心。
“這紙通告你若是不籤,那便還有點骨氣。你若是簽了,別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說完這話,劉瑾憤然離去,李承泰完成了任務前來尋他,剛步上樓梯,抬眼便看見劉瑾黑著臉下樓來,於是也不敢多問,緊隨著他往宅子外面去。直到出了宅子,他方才停住了腳步,拳頭狠狠垂在路旁的青石燈臺上,一連數下,直至關節擦出了血才收住。李承泰知他這是惱怒無從發洩,小心遞上帕子,道:
“夫人那邊都安排好了,您放心。假訊息放出去了,夫人身邊安排了兄弟日夜接應,一旦有人對她不利,立刻接她回軍港。”
果真,聽見林晚婧的訊息,劉瑾的眉宇間染上一抹溫柔,少頃,便聽他道:
“承泰,你立刻帶我的印鑑和書信,去贛州面見徐傳暝。告訴他,他若有意揮師南下,我願與他理應外合。我寧做申包公與子同仇,也不做日本人的傀儡,殘殺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