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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自己人 (2 / 2)

就在正屋的下面和東西兩排廊廡之間是快四方形的控場,周圍被電燈和火把照得燈火通明,估計那裡就是祭祀的舞臺吧。她們爬上大樹的時候,祭祀大概已經進行了一半。一位頭戴金色寶冠身披黑袍的人高舉雙手走向舞臺的西南角。這個人正好面對著王璐和王琪兩姐妹藏身的大樹。兩姐妹開始感到非常害怕,或許這人一抬頭就會看到她們倆。後來,讓她們安心的是,此人一直平視前方,但不久便低下頭,顯示出一種謙卑的樣子。這個人臉上帶著金色的面具,那面具呲牙咧嘴,甚是嚇人。在這個人背後還有幾名頭戴面具一身黑衣的孩子匍匐在舞臺上。估計就是戲校的那些學生。突然,一道白影躍上舞臺,像一片羽毛一樣,輕飄飄地落在了中央的位置。那些黑衣人連滾帶爬地躲閃,匍匐爬行著推到了舞臺邊緣。那立於舞臺中央的人身著一件白色拖地長袍,以紅色綢帶束腰,高挽起來的長髮帶滿金色的髮飾在燈火照耀下熠熠生輝。隨著緩慢平伸的雙臂,這人寬大的袍袖逐漸舒展,猶如一隻展翅欲飛的蝴蝶。那人扭動著的身體就像風撫柳條,因急速旋轉而飄起的裙襬好似盛開的花朵。那人翻滾,跳躍,飛翔,坐臥,捲曲,各種優美的動作讓兩個女孩掩護繚亂。突然一個激烈的動作讓那人露出了一條細瘦的胳膊,這也證實了兩個小姑娘猜測。這個舞者就是高山杏。高山杏帶著白色的面具,遮住了整張臉。白色面具上兩條細長波浪狀的黑色縫隙就是眼睛。這雙面具上的眼睛似乎在笑。然而眼睛下面的兩滴“紅淚”又令人感覺這面具似乎在哭。帶上這面具的高山杏在兩個小姑娘眼中已經不是個人了,也不是木偶,而是如同一個妖異鬼魅一般的存在。

兩個女孩不理解高山杏舞蹈的含義,也記不住舞蹈的動作。那些複雜紛亂的舞蹈動作被高山杏支配得如流水行雲一般。在微風起伏的樹林間,被漆黑包圍的山坡上,燈火搖曳的廣場中,這隻曾經也在村子裡表演過的舞蹈似乎被賦予了更深的意義。從每一次高山杏的臥倒與爬起的動作中,小姑娘們感受到對生的渴望。從每一次捲曲下腰的動作中,她們體會到她的屈服。在每一次翻滾跳躍的動作中,她們領悟到她的掙扎。然而,就在這舞蹈接近尾聲時,高山杏再一次高高躍向的空中。這次跳躍好像是舞蹈的最後一次跳躍,也彷彿是她的最後一次跳躍。她跳得是那麼迅猛,是那麼有力,是那麼的高。似乎她相信,只要能跳得足夠高,她就能跳出這棟建築,跳進夜空裡與月亮和星星為伴。然而,她還是從半空中墜落,就像羽毛飄蕩而下。白袍的寬大的袖子猶如折斷的翅膀,無力地鋪散在地上。鮮紅的綢帶就像流出的鮮血,纏繞在裙袍上。高山杏掙扎著支起上身將髮髻上的某件髮飾撤掉,然後將頭髮奮力一甩。髮飾與長髮瞬間爆發開來。後來,王璐與王琪在向張翠芳講訴這段故事時,為什麼她們會用了“爆發”這個詞。因為她們當時看見那頭髮一瞬之間被甩向空中,然後紛紛散開的這個景象,讓她們想起了在夜空中爆發的煙花。又像是一股怒濤拍打在礁石上而爆發出的朵朵浪花,還伴隨著驚雷般的巨響。然而,不管是煙花還是浪花,那種美麗都只稍縱即逝。就像高山杏散開的頭髮,她的舞蹈,甚至是她的生命。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王璐和王琪終生難忘。這舞蹈讓兩個小姑娘沉醉。而舞蹈結束之後,高山杏並沒有像在村子裡演出一樣,從舞臺上起身,謝幕,然後走下臺去。她依然安靜地趴臥在地上。音樂停止了,雖然兩個小姑娘一直都沒有注意到有樂器聲和鼓聲。黑如墨染的山林裡僅能聽見火把的“噼啪”聲,樹葉的“沙沙”聲,偶爾從下面的人群中傳來的輕咳聲。這種突如其來的死寂讓她們預感到似乎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片刻之後,一名面具遮臉的彪形大漢走近高山杏。這男人赤裸的後背正對著兩個藏在樹上的小姑娘,那寬闊的肩膀和發達的肌肉讓她們倆不由得心生寒意。這男人幫高山杏翻了個身,讓她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然後雙手掐住了她纖細的脖子。高山杏開始時並沒有掙扎,只是用自己的小手握住了粗壯的手腕。從那男人的體型和身高上,兩個小姑娘猜出那人的身份。然而,她們倆從來都願說出那男人的名字。男人正用那雙在無數木器傢俱上雕刻出精美花飾的靈巧雙手掐在高山杏脖子上。高山杏開始掙扎,求生的慾望和鎖喉的痛苦讓她不斷地踢腿,拍打男人。然而說有的防抗都是無力的,且無意義的。她就像一隻被人握在手中的小雞,脆弱無能。在激烈掙扎中,山杏掀掉了面具,露出臉來。那發情的面頰,突出的眼球,大張的嘴巴,伸長的舌頭,還有流出口水讓兩個小姑娘毛骨悚然。她們紛紛別過頭去,或是用雙手捂住嘴,或是緊緊咬住自己的衣袖。這一幕很快就結束了。又有一男一女走到近前,像是檢查了一下高山杏,向主屋方向做了一個手勢,然後大喊一聲“成了”。這聲“成了”話音剛落,鑼鼓聲,樂器聲,以及歡笑聲和掌聲瞬間響起。一直站在西南角上,頭戴寶冠的人終於放下雙手,倒地叩拜。那些四周的黑衣面具人也突然躍起,跳起歡快的舞蹈。而高山杏的身體被一個男人抱起,就像一件舊衣服似的被扔進了一個早已準備好的紅漆箱子裡。院子裡熱鬧起來。人們不像剛才那樣安靜,而是隨意地走動起來,攀談起來。王璐與王琪對看了一眼,不約而同地點了下頭。她們快速地爬下了大樹,帶著淚水和恐懼,在黑夜的掩護中潛行下山去了。

三天以後,高山杏又穿著那件白色長袍在榆樹溝村文化廣場的舞臺上跳起了那段舞蹈。王璐和王琪在人群的身後站了一會兒便溜出了現場。雖然高山杏一如平常,一樣的舞蹈,一樣的靈動,一樣的呆板,一樣的沉默。但是,在兩個小姑娘眼裡,她的身上籠罩著一層妖氣。

王璐和王琪再也不在提起向去跳舞,也不再想去那個村裡的戲校。然而,就在一年以後的又一次祭祀活動時,戲校發生了一場火災。好幾位王家人和趙家人,還有不少戲校的學生都在那次火災中遇難。至於火災後來是怎麼處理的,張翠芳毫不知情。她只是知道王璐和王琪後來被王家的親戚收養,高仲臣帶著高山杏住在趙家的老宅裡並接手了傢俱廠的經營。

天空上烏雲遮蓋了太陽。剛才還很舒適的微風加大了力度,且有些見諒。蕭靜轉頭來,與沈銘德對望著,說到:“我能記得的大概就是這些”。因為長時間的講訴,讓她嗓子變得沙啞。

沈銘德見蕭靜已經講完,為了讓自己快速清醒過來,他拍了拍自己的臉,同時說到:“這故事至少讓我知道了高山杏是誰。但是問題更多了。難道那個祭祀就是為了把高山杏掐死而設立的嗎?”

“哦,對了。”蕭靜馬上打斷了沈銘德話,然後說到:“高山杏隨高仲臣回到村裡居住以後就上了縣裡的初中。後來又唸了市裡的寄宿高中。張翠芳搬進榆樹溝後是見過高山杏的。但那姑娘從來不與村裡人來往交談。之後她也沒有在村裡跳過舞。升上高中以後就很少回到村裡來。好像每次回來,都會和高仲臣吵架。張翠芳一次在夜裡見到高山杏氣呼呼地從家裡奪門而出,然後過了好幾個月才回家來。張翠芳覺得高山杏並沒有像王璐和王琪描述得那樣。或許是因為初,高中的生活讓她變得更像個活人了一樣。後來,高山杏升入藝術學院後的一晚,她跟高仲臣大吵了一架。那天下午,在從村口通向公路的下路上,放學回家的張翠芳正好看到了他們祖孫倆吵架的一幕。當時,高山杏氣急敗壞地從口袋裡拿出一把小刀,狠狠地割下了自己的一把長髮,拋向了高仲臣。她口中好喊到‘我永遠不會把頭髮留長了!’然後,她扭頭就離開村子。從那以後,找翠芳再也沒看見高山杏回來過”。

沈銘德突然懊悔地拍了一下長凳,說到:“當那個高老頭兒問我‘山杏頭髮長了沒有’的時候,你怎麼沒提醒我?”

蕭靜冷笑了一聲,從容地說到:“當時我的確沒反應過來。不過,從那時候高伯文的表情來看,他也並不是真想用高山杏頭髮的長短來測試你所說的真偽。他或許只是在懷念高山杏小時候,那種像木偶一樣聽話的日子。就算你對他說山杏是短髮,估計高伯文也會起身離開。因為他可以確定山杏沒有從那個古村出來。或許就算出來也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威脅。我相信你已經得出了與我相同的答案,高伯文就是高仲臣否則就算他弟弟說得再詳細,也沒有必要跟他介紹周騰飛小時候的故事。”

“沒錯,”沈銘德信心知足地說:“造成戲校火災事故的應該就是這個偽裝成高伯文的高仲臣。如果高山杏是事件的經歷者,那麼高老頭兒巴不得永遠見不到她。你知道那個戲校的廢墟再哪裡嗎?”

蕭靜說:“大概知道。你打算幹什麼?”

沈銘德瀟灑地一笑,說到:“或許我想的就是你想的。我們去一趟戲校。反正坐在這裡等也是乾等。”

蕭靜跟隨沈銘德一邊站起身,一邊說:“你猜錯了,我可沒這種想法。張翠芳還說那裡鬧鬼。”

走在前面的沈銘德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頭也不回地搖晃了幾下右手腕,說到:“難道最近我們見到的‘鬼’還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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