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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2 / 5)

文三兒擺擺手,顯得很謙虛:“也不能這麼說,文爺我也不是神仙,也是凡胎肉身,吃多了撐著也打嗝兒,睡著了也一樣放屁咬牙吧唧嘴,要說和凡人有什麼不同,也就是走南闖北見識多點兒,練功夫的年頭兒早了點兒……唉,八卦門裡早先還出了幾個人物,第一代掌門人董海川先生還是有些功夫的,後來就不行啦,這些年可是黃鼠狼下耗子——一窩不如一窩嘍。就說和我過招兒的這位爺吧,那點兒三腳貓的功夫也當了掌門人,文爺打了他都丟面子,讓江湖上的朋友說我欺負人。二順子,咱們可是哪兒說哪兒了,這事兒可不能傳出去,文爺丟不起那人。”

二順子把頭點得像是雞叨米:“文哥,您放心,哪兒說哪兒了,哪兒說哪兒了……”

徐金戈的修鞋攤兒就擺在煤市街路口笠原商社的斜對過兒,他正專心致志地給一雙露了腳指頭的布鞋縫皮包頭,動作顯得很熟練。因為工作需要,徐金戈學會了很多手藝,比如鋦鍋鋦碗、剃頭、磨剪子磨刀……每種手藝他都幹得蠻像回事兒,修鞋的手藝是他拜一個修鞋匠為師,正兒八經地學了兩個月才出的師。

一個光著腳的郵差坐在馬紮上不耐煩地催促道:“我說修鞋的,你快點兒成不成?我這兒還有一大包信沒送出去呢。”

徐金戈答應著:“對不住您嘞,馬上就完,馬上就完。”他用眼睛的餘光掃了一下對面的笠原商社,那兩扇大門仍然緊閉著。

那個等著穿鞋的郵差要是知道徐金戈的身份,準保會驚出一腦門子汗來。這個偽裝成鞋匠的漢子,他的真實身份是國民**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的特工。

徐金戈出身武術世家,河北滄州人,他自幼習武,以內家拳為主,兼學輕功。在習武之餘,徐金戈也在祖父開辦的私塾學堂裡讀書,從《三字經》《百家姓》啟蒙,直到被灌了一肚子四書五經,而正式的洋學堂他卻一天也沒有去過。按祖訓,徐家子弟年滿十六歲便要獨自上路,遊歷名山大川,再尋武術名家,拜師交友。民國二十二年,日軍逼近華北,中國軍隊奮起抵抗,長城沿線的古北口、喜峰口接連發生激戰,全國上下抗日情緒日漸高漲,此時徐金戈正在青城山學藝,訊息傳來,他當下決定從軍報國。他是在中國傳統文化浸泡下長大的,對“五四”以來中國知識分子高喊的“科學”與“民主”都不大關心,倒是很崇尚忠君報國的傳統文化和“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古訓。徐金戈趕到南京報考中央軍校,在考場上,徐金戈展示了一手輕功及內家拳功夫,當時震驚了所有的考官,他順利地成為中央軍校的學員。若不是在軍校學習期間惹了點兒麻煩,他本來可以成為一個帶兵打仗的陸軍軍官,他的未來也許會是另外一種生活。

民國二十四年,徐金戈在南京鼓樓大街的一個飯店裡和兩個著便衣的大漢發生爭吵,那兩個漢子沒說幾句話就率先動起手來,徐金戈被迫自衛,一出手就把那兩條大漢打飛出去,頭破血流地倒在地上動彈不得。徐金戈被隨後趕來的憲兵逮捕。

在南京軍人看守所,一個軍法處的上校告訴徐金戈,那兩個被他打傷的漢子今後只能在輪椅上了此殘生,徐金戈的行為可能換來十年徒刑。上校問徐金戈有什麼想法。徐金戈說,與其判我徒刑,不如送我到戰場上殺敵贖罪,這筆賬你們應該能算過來。上校點點頭說考慮一下。兩天以後,一個身材微胖,穿著深藍色中山裝的中年男人接見了他,兩個人密談了一個小時,最後那中年人滿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說:“國難當頭,此時正是用人之際,從今天起,你就跟我幹吧,以前的事不會再追究了,軍校那裡我會打招呼,好好幹吧,小夥子。”

徐金戈後來才知道,這個中年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復興社特務處的戴笠處長,人稱“戴老闆”,而被他打成殘廢的兩個大漢竟是戴老闆的保鏢。

徐金戈被安排到一個培訓班去學習,地點是南京的三道高井。那裡是一排不成格局的舊式建築,多是兩層木板樓房,但排列得參差錯落,給人以雜亂之感。長年的風吹雨打日曬,樓房板壁上斑斑駁駁地長著青苔,顯得衰老而骯髒,和前面碎磚煤渣鋪就的灰色街道倒很和諧。院門的左上方掛著一塊嶄新的木牌,上面寫著“外國語言訓練班”。其實它的真實名稱是“參謀本部特務警員訓練班”,是戴笠培養特務骨幹、黨國棟樑的地方。

民國二十四年,蔣委員長下令在軍事委員會內設調查統計局,陳立夫任局長,第一處處長徐恩曾,第二處處長就是戴笠。徐金戈因禍得福,在戴老闆的關照下,經過兩年的特種訓練,成了二處的上尉軍官,他在“特警班”的同學都成了調查統計局的骨幹。

徐金戈奉命監視笠原商社已經有一個星期了。這是家日本商店,專門經營日本紡織品及日用商品,其經營規模很大,除了零售還兼營批發業務,它的批發銷售渠道可以覆蓋中國大部分省份。徐金戈對笠原商社的經營業務不感興趣,他只對總經理佐藤英夫有著特殊的關注,在調查統計局二處的秘密檔案中,有不少關於佐藤英夫的材料,徐金戈對他的履歷熟悉得可以倒背如流。此人1920年畢業於東京帝國陸軍大學,在日本駐朝鮮派遣軍總部任作戰參謀;任職三年後被調往臺灣駐屯軍任情報參謀;1925年又以陸軍中佐的身份調往駐滿洲的關東軍司令部服役。此人在日本軍界升遷很快,甚至快到不合常理的地步,陸軍大學畢業時是中尉軍銜,五年以後就升到了中佐。1928年佐藤英夫又被調往日本華北駐屯軍在天津的司令部工作,此時他的軍銜已是陸軍大佐。徐金戈自參加軍統工作以來,一直從事對日本的秘密情報工作及反間諜活動,他十分清楚,從中日甲午戰爭之後,日本的常備軍被分為五大戰略集團,其中除了駐日本本土的“國內軍”外,還有朝鮮派遣軍、臺灣駐屯軍、華北駐屯軍和滿洲關東軍。佐藤英夫從陸大畢業僅僅八年,其服役單位竟然橫跨了日本常備軍的四大戰略集團,從中尉軍銜升到大佐軍銜,這實在太不合乎常規了。更為可疑的是,佐藤英夫於1931年的“九一八”事變後,突然從陸軍退役,成了商人,這不能不引起徐金戈他們的注意。

根據情報表明,佐藤英夫的真實身份是日本情報部門在中國華北情報網的負責人,這幾年他的工作很有成效,其中最大的收穫是透過漢奸殷汝耕[2]

成立了“冀東防共自治**”,冀東二十二縣成了不受中國**管轄的“非軍事區”,這是偽滿洲國之後第二個在日本帝國卵翼下成立的漢奸傀儡政權。在這一系列陰謀策劃活動中,處處可以發現佐藤英夫的影子……徐金戈已經鎖定了這個目標。

此時徐金戈手裡的這雙鞋還有十幾針就可以完工,但是他不能再縫下去了,因為街對面的笠原商社大門開啟了,身穿和服的佐藤英夫和翻譯張金泉走出大門……

徐金戈的拇指和食指略微一使勁,粗大的鞝鞋針便被折成兩截兒,他抱歉地對郵差說:“真對不住您,我的針斷了,手頭兒又沒有備用的,這樣吧,您先湊合穿著,我不收您的錢,明天這會兒您再來。”

他迅速收拾好工具,站了起來……

文三兒說話的工夫,四兩酒已不知不覺下了肚,他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大。酒館老闆齊胖子一看這光景便明白文三兒又喝高了,這會兒要是不讓他舒坦舒坦嘴,今天恐怕是過不去。他正要勸文三兒小聲點兒,誰知已經晚了,靠視窗坐著的兩位爺終於被惹惱了。

這兩個人的打扮都差不多,上身穿白色杭紡綢衫,下身穿黑色細布寬腿褲,腳上是“內聯升”的千層底青緞禮服呢面布鞋,其中一個矮胖子留著中分頭,頭髮上抹了髮蠟,顯得油光鋥亮。他站起來朝文三兒拱拱手道:“這位兄弟怎麼稱呼?”

文三兒的酒勁正壯,這會兒就是閻王爺來了,他也敢大耳貼子扇過去,但凡“酒膩子”都是這毛病。文三兒坐在那裡紋絲不動,只是翻開眼皮瞥了對方一眼,眼神中帶著極大的輕蔑……就這麼一瞥,把個二順子佩服得五體投地,這也就是文哥,擱別人身上早嚇傻了。

此時文三兒的神志有些模糊,映入眼簾的物體都是雙影兒,在酒精的作用下,文三兒感到一股豪氣從丹田那兒往上湧,這會兒已經到了嗓子眼兒,不放出來是不行了。他斜視著對方,口氣很大地回答:“姓文,單名一個爺字,你就叫我文爺吧。”

那人微微一笑:“噢,文爺,這名兒起得好啊,失敬,失敬,在下肖建彪,江湖上的朋友送我個雅號‘南城彪爺’,不好意思,在下想和文爺認識一下,不知文爺能否賞我個面子?”

肖建彪剛剛報出名號,齊胖子和陸中庸都打了個寒戰,心說這下可褶子啦[3]

,文三兒今天是一頭撞在閻王爺的褲襠上了。這“南城彪爺”是黑道中的成名人物,誰不知道南城有個大名鼎鼎的“三合幫”,連警察局長都讓它三分。這個“三合幫”的幫主不是別人,正是這位肖建彪,今天的事兒麻煩大啦。

齊胖子和陸中庸的冷汗都下來了,可文三兒卻渾然不覺。他壓根兒就沒聽說過“南城彪爺”和“三合幫”,他只是覺得渾身難受,太陽穴一蹦一蹦地抻得腦袋仁兒疼,酒勁兒頂在嗓子眼兒那兒一時半會兒還下不去,他說話像是吃了槍藥:“喲,還‘南城彪爺’?沒聽說過,怎麼著哥們兒,有話說有屁放。”

肖建彪身邊的那位一聽臉就變了顏色,他正要發作,被肖建彪輕輕按住,朝他使了個眼色。肖建彪的涵養似乎不錯,他笑眯眯地說:“在下有一事不明,想向文爺討教,剛才文爺好像是提到八卦門兒裡的事,兄弟我耳背,沒聽清楚,文爺能否再和我說說?”

文三兒梗著脖子說:“也沒什麼大事兒,不過是教了那掌門的幾手活兒,怎麼啦?”

“是這麼回事,我今天到這邊來看個朋友,不巧朋友不在家,我本想坐這兒等一會兒,碰巧聽見文爺正說八卦門兒裡的事,我若是沒聽見也罷啦,可既然聽見了我就不能走了。說出來讓您笑話,在下也是八卦掌弟子,也學了幾手三腳貓的功夫。不好意思,那位掌門人還是我師兄。既然文爺教了我師兄幾手絕活兒,今兒也該讓我見識見識,這樣吧,先讓我這小兄弟和文爺討教幾招兒。”肖建彪回頭喊道,“花貓兒,跟文爺好好學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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