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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1 / 4)

前門外天橋是北平最熱鬧的地方,所謂天橋,早先是一座南北方向的“鑼鍋橋”,它縱臥在東西方向的龍鬚溝上。由於是皇帝經過這裡祭天、祭先農的橋,故而稱之為天橋。元代天橋處在大都城的南郊,明嘉靖年間增築外城後,成為外城的中心。清代的前三門外是會館、旅店、商業集中之地,天橋一帶逐漸出現了茶館、酒肆、飯館和賣藝、說書、唱曲的娛樂場子,形成天橋市場的雛形。清康熙年間,內城的燈市也遷到此處。清光緒年間京漢鐵路開通後,車站設在永定門外馬家堡,往來的旅客由永定門出入,多在天橋一帶的旅店落腳。民國時期,這裡又先後出現了戲園子、遊藝園等娛樂場所。從此,天橋周邊的商業、服務業、手工業也隨之發展起來。民國以後,這座橋在擴充套件馬路時被拆除了。舊京城格局有“東富西貴、南貧北賤”之稱,城南的天橋地區,除了皇帝祭天的天壇和祈求五穀豐登的先農壇外,其普通民居都早已殘舊破敗。

天橋地區的幾條街屬中間那條最熱鬧,那裡集中著京城的三教九流,魚龍混雜。賣大力丸的、拉皮條的、賣香菸的、拉黃包車的、說書的、賣唱的、打把式賣藝的無奇不有。京城的職業犯罪者、小偷、毒販子、騙子、賭徒無不鍾情於此。對於無權無勢的平民百姓來說,這裡最可怕的還是外五區警署裡的警察和黑道兒上的人,自古官匪一家,您要是沒點兒道行甭到天橋來,平頭百姓被這些人敲詐、欺凌是家常便飯。一句話,天橋既是個娛樂消遣的好去處,也是個藏汙納垢之地。

文三兒拉著車從壽長街出來就進了天橋,他在人群中尋找著坐車的人,半個小時過去了,愣是沒人理。

文三兒昨兒晚上去壽長街逛暗窯子去了,和一個五十來歲的**睡了一宿,現在是頭昏眼花腿發軟,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跟**折騰累了,其實文三兒自己明白,這一夜他什麼也沒幹成,那東西跟人一樣,不能受驚嚇,一旦嚇著就不爭氣了。

壽長街一帶是典型的貧民區,一道丈把寬的臭水溝和土路平行,土路的另一側是幾排低矮破爛的平房。這裡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每戶人家都開著房門,只在門框上掛著一塊布門簾兒,已是人老珠黃的窯姐兒們都坐在門口兒的小板凳上,等待嫖客們選擇。窯姐兒們不會自己開口招攬生意,她們的眼光都很獨到,只要有男人走進這一片街區,她們馬上就能分辨出來人的目的,然後用兩片破鞋底子“啪啪”拍兩下,嫖客們自然心領神會,於是直接撩門簾兒進屋。

據說有人考證過,這種拍破鞋底子招攬嫖客的規矩要追溯到清朝乾隆年間,北方人把不正派的女人稱為“破鞋”,大概典出於此處。

按外五區警署的巡警們解釋,這兒的窯姐兒們都屬於非法營業,既不做性病檢查也不向**納稅,總之是沒有納入**的管理之下。說是這麼說,但巡警們都是睜一眼閉一眼,一是這裡臭烘烘的,巡警們懶得到這裡巡視;再有,巡警們都知道壽長街一帶的老孃們兒不太好惹,就算她剛脫了褲子正要和嫖客行好事時被你抓住,那也沒用,她敢一個餓虎撲食把你撲倒,等你經過一番廝打將她制服,嫖客早已穿上褲子逃得無影無蹤,這時窯姐兒就一口咬定你誣陷她,反正你也沒了證據。因此,巡警們只要這裡不出人命,一般是不會來這裡。

文三兒來這兒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自然輕車熟路,他是天黑以後去的,也不像新手那樣對窯姐的模樣挑挑揀揀。文三兒知道,挑也沒有用,賣東西的原則是一分錢一分貨,想要好的你該去八大胡同,甭到這兒來。

總的來說,昨兒個和那窯姐兒睡覺的感覺不是很好,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一進屋就把衣服全脫光了。那窯姐兒的歲數足有五十,一臉的褶子,兩顆鑲金門牙,還有點兒對眼兒,兩顆黑眼仁往中間湊。文三兒有充分理由懷疑,這娘們兒看什麼都是雙影兒,興許現在就能看出倆文三兒來。

窯姐兒“咣”地關上門,對文三兒笑道:“喲,大哥夠性急的,您還沒問問價兒呢,怎麼就把衣服都脫了?”

文三兒擺出見多識廣的樣子:“大爺我是常客了,還能不知道價兒?三毛錢打住了吧?”

“您說的那是老皇曆了,現如今什麼不漲價兒?您給五毛吧。”

文三兒怒道:“什麼?就你這模樣兒還敢要五毛?你有鏡子沒有?先照照鏡子去!”

窯姐兒不緊不慢地說:“嫌貴呀,上豬圈找老母豬呀,那兒不要錢。”

文三兒被噎得沒了詞,他連忙找衣服準備挪挪地方:“得嘞大姐,您是金枝玉葉,該去八大胡同賣,這兒真委屈您了,勞駕了您哪,能把衣服遞給我嗎?”

那窯姐兒一屁股坐在文三兒的衣服上:“想走?沒那麼便宜,給兩毛錢再走,要不就把衣服留下,您要是能光著身子走,我也就不留您了。”

“嘿!砸明火呀?大爺我不玩了還不行?咱說清楚了,我可連碰也沒碰你。”

“大哥,您進了門,衣服也脫光了,還說得清楚嗎?再說了,我還陪您搭了工夫,噢,想提上褲子不認賬呀?那您可找錯地方了。”

“喲嗬!看出來了,您這是孫二孃開窯子——玩不玩都得掏錢。我要是不給呢?您還能把我做成人肉包子?”

窯姐兒扭頭喊了一嗓子:“花貓兒!”

“來啦!”一個大漢應聲躥了進來,這人手裡拎著一把雪亮的斧子,一開口話就橫著出來,“誰呀,誰他媽活膩歪啦?”

文三兒一看就認出來了,這不是當年彪爺手下的花貓兒嗎,這小子怎麼幹開這個了?

花貓兒顯然也認出了文三兒:“喲,這不是文三兒嗎?有幾年沒見啦,怎麼著?今兒個是來砸我買賣的?”

文三兒賠著笑臉:“哪兒呀,大哥,兄弟我不是不知道嗎?咱們哥們兒還真有好幾年沒見了,彪爺還好嗎?”

花貓兒沒好氣地回答:“誰知道他好不好,老子早不跟他幹了,我說文三兒,幾年沒見你還他媽長行市了,想逛窯子不給錢?”

“哪兒能呢,我這不是和大姐逗悶子嗎?您放心,該多少是多少,我一分不差您的。”

“唔,這還差不多,得,文三兒,你先忙著,我還要到別處照應,沒事兒常過來啊。”花貓兒拎著斧子出去了。

那窯姐兒見文三兒已認可了價錢,便眉開眼笑地脫了衣服爬上床來。可文三兒卻不行了,花貓兒那把斧子老在他眼前晃悠,使他感到很不踏實,早知道這樣,這五毛錢幹什麼不好?這叫什麼事兒喲,這娘們兒長得豬不叼狗不啃也就忍了,怎麼門外還有把斧子看著?

文三兒一宿沒睡好,在床上輾轉反側,那**睡覺打呼嚕山響,像是有人在他耳邊拉風箱,還是漏了氣的風箱。屋子裡的氣味也很重,燻得文三兒腦袋仁兒疼,起初他鬧不清是什麼味兒,後來才鬧明白,那**有口臭,被褥上有臊味,床下面還有兩個散味兒的東西,一個是積酸菜的罈子,一個是尿壺,這四種氣味混在一起使文三兒度過了噩夢般的一夜。他迷迷糊糊想了很多,思緒雜亂無章,他不是不能走,而是不想走,既然這五毛錢已經花了,這會兒提上褲子走人就太窩囊了,文三兒還什麼事兒都沒幹成呢。花貓兒這小子怎麼幹上這個了?以前給彪爺當碎催好歹也是個正經差事,如今居然落到這個地步?其身份比窯子裡的“大茶壺”好不到哪兒去,連文三兒都看不起他,混成這樣了,他還拎把斧子橫什麼?趕明兒碰見徐爺得和他說道說道,你兄弟我讓人家欺負了你管不管?徐爺為人仗義,肯定得管,人家中校軍服一穿,再叫上幾個國軍弟兄帶著傢伙坐著吉普車來,花貓兒這小子不尿褲子才怪……

天橋是個光怪陸離的世界,熙熙攘攘、人聲雜沓、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的景象構成了一幅舊京城的民俗風情畫。那特有的人文景觀,都顯現出一種獨到的歷史張力和文化氣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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