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兩人一進大殿,眾人不自覺地先看姜玉初的唇。
雪蘅那象牙笏上的胭脂痕跡早沒了,看到的人屈指可數。所以想知道雪蘅象牙笏上的胭脂是什麼樣的,只能看姜玉初的嘴唇了。
但見姜玉初唇上點了金花胭脂,發間簪戴的步搖墜的是海紋玉髓,身上穿的是織金孔雀羽妝花紗的雲錦天衣。
美麗又貴氣。
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皇帝剛剛賞賜的,是宮門口得到的賞賜。
光是那件雲錦天衣,便不一般了。
衣身上的金縷線是暗線,乍一看不顯眼,但行動間,便能看到金色紋樣浮動,若隱若現,羨煞旁人。
這金縷線是黃金撚的線織就的,想當初為此一個柺子案還扯出了佟家案,只因這本是皇室才能用的東西,此刻卻穿在了姜玉初的身上。
這不僅是榮耀,更是皇帝做給所有人看的。
大殿裡,呂大人的臉色很難看。
人人都知道他與雪蘅槓上了,先是爭搶舉薦烏戎的宣慰使司教授一職,後是公然彈劾雪蘅。
他以為皇帝沒要雪蘅推薦的宣慰使司教授卻應了他推薦的人,是對他的肯定。得知這個訊息的時候,呂大人為此沾沾自喜,心裡覺得離內閣更進一步了。
雪蘅是負責接待烏戎使節的人,在這個當口上,皇帝卻偏向了自己,這是什麼意思?這是要打壓雪蘅啊!
這次宴會也是禮部負責的,他是準備好了要好好挑錯處的,這麼大的宴會,總有那麼一兩個錯處可挑吧?一次兩次聖上忍了,若是雪蘅錯得多了,聖上還能次次忍他嗎?再退一步,即便沒有錯處,他也能給雪蘅製造一點錯處來。
今日他好生收拾了一番,鬥志昂揚地來了,連帶著夫人小姐們都個個收拾得漂漂亮亮地來了。
哪成想,這頭他還與人使眼色,叫人見機行事。那頭忽然聽說雪蘅夫婦去謝恩了,謝什麼恩?兩人走到宮門口了,皇帝還賞賜了衣裳!
這叫什麼?這就是明晃晃地告訴眾人,雪蘅夫人可以逾越制度,朕準的!
皇帝賞賜的時候,說的是雪夫人勇武,抓捕逃犯有功勞,可那明明已經賞賜過了,這次不過是藉著上一回的名頭,就要往她身上賞,好賞給眾人看的。皇帝到底想給誰看,為何要多此一舉?動動腦子就知道,還不是因為胭脂染上了象牙笏的事情!
你們說雪蘅象牙笏上染了胭脂,該彈劾,朕卻覺得不該,所以朕要賞賜,當著你們的面賞,讓你們睜大了狗眼,好好瞧瞧。
那呂大人聽聞有這麼一遭賞賜時,心裡便一邊懷疑一邊惴惴不安,只覺得有點兒摸不準聖意了,難道自己真猜錯了?難道皇帝還是想提雪蘅?可他還是不死心,不死心就依然抱有希望。
直到此刻,看到雪蘅和姜玉初二人一同進入大殿,看到姜玉初頭頂那步搖,身上那天衣,一下子心就涼了半截。
他一心想往上爬時,自然無所顧忌,突然發現不是他想得那樣時,一下子就慌了,等雪蘅上位了,他可就……
想到此處,呂大人的臉色白了白。
但讓呂大人臉色更白的事情還在後頭。
那是獻禮時。
先頭幾位大人及夫人都是搜羅了奇珍異獸,全是祥瑞、祥瑞、祥瑞,一下子過了好幾個祥瑞之兆,龍心大悅。
輪到雪蘅和姜玉初時,眾人的目光期待了一下。
這是雪蘅夫妻二人共同獻上的大禮,和往日肯定要不一樣。
往日人人都費盡心思搜尋奇珍異獸,甚至人工開拓祥瑞之物,就想搞出不一樣的東西,好哄皇帝開心。雪蘅每次獻禮都獻得平平無奇,什麼《農政改良疏》之類的,往上一呈,甚至有一年只上了個《賀表》再加一端硯,就當賀禮呈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