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良抗下了死命令,牧田半年內必須把婚結了。結婚?媳婦在哪啊?他一頭霧水,早知道,就在廠裡談一個帶回來好了,可是已經晚了。
拆遷?牧田心裡很是驚奇,記得小時媽媽帶著她去城裡的姨父家,媽媽那可是個慢性子,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帶著他去趕早上的火車,大概要走上個把小時才能走到山外邊靠江的小車站,那時候,火車還是個蒸汽車頭,路過他身邊,汽笛一鳴,冒出一串白霧,半天見不著人,每次媽媽帶他經過火車頭的時候,司機都會探出頭來笑嘻嘻地說:“快點,快點,我要開走了!”於是媽媽就在前面一路小跑,牧田跟著後面追趕,走了三百米上了月臺,然後就可以坐上進城的火車了,然而,聽見一聲汽笛“嗚!”火車就緩緩啟動了,留下母親站在月臺欲哭無淚的樣子,牧田再回頭看著那火車頭,司機伸出頭來詭異地朝他們笑著。
其實坐火車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西海火車站,但是對於牧田來說,那是一個很遙遠的距離,因為等他長大一點去城裡,從自己家裡走半小時路才能到村口的馬路邊,然後等半小時,甚至更久才會有一輛大巴進城,他再坐上一個半小時,趕到城東的汽車站,再擠上公交車,又一小時,才能到火車站,基本上一上午的時間才能到,這麼遠的距離,就是他家到城裡的距離,如果這個地方要徵收,一個從小到大沒見過大場面的小村民,加上自己一個電子廠的流水工,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的,這才過了幾年,父親告訴他,他家要徵收了!因為擴城而收!
這城得有多大?牧田無法想象,但是牧田確實必須結婚,這是個傻子都能明白的事,不結婚,損失大著呢。牧良抗其實一直在幫他安排,四處找人打聽呢,經過村外一個媒人介紹,牧田認識了離她只有三十公里,靠著江邊,比他離城更遠的孟黎子,也僅僅兩人開著摩托去她老家唱了幾次KTV,依著父親的意思,兩人訂了親,然後,父親在自家的鎮上張羅了幾桌飯菜,算是確認了。
這時,兩人還在一步步熟悉中,至於感情,他們兩人都想,慢慢培養吧!
不過孟黎子對牧田還是很滿意的,一,他人長得很不錯,高高大大,輪廓分明,看上去一表人才;二,他也是個大學生,有文化;三,他還是個拆遷戶,將來有房子,孟黎子心想,這結婚之後,也省很多事情啊,至於牧田的性格如何,看上去並不討厭,也沒細究,因為沒有什麼時間給他們去適應了,那就靠運氣來決定吧,人也不可能十全十美,更何況他現在的條件也不是很差。
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牧田帶著孟黎子找了好幾處,終於找到區裡的民政局,跑進去辦結婚登記,裡面一問,人家說不是,只好出來,門衛笑著說:“這麼好的事,不買喜糖來,我們怎麼會告訴你在哪領證呢?”牧田一笑,想想也是,這是大好的日子啊,於是趕緊跑到超市買了兩包小白兔,再買了包煙,又原路折回遞給門口的兩個保安,保安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往前走一百米就是。”原來民政局有個專門辦結婚登記的地方。
結婚證打好後,就把孟黎子的戶口一併遷了過來,孟黎子瘦高瘦高的身材,一臉天真可愛的樣子,比牧田小了六歲,還不到二十。既然有證,兩人便生活在了一起,為此,牧田也決定不去廣東了,兩個人都找個事情,坐等拆遷的到來。果然,不到半年,整個村子就全部公榜了,孟黎子也有了身孕,因為年紀不到,還沒領到足額的補償款,他們祖輩居住的地方,一夜之間,房屋盡毀,被夷為平地,說起來,牧良抗的大兒子自己已經建房了,兩個小兒子,老二已經結婚生子,和他們住在一起,這房子被拆後,還賣了將近一萬,錢先由父親牧良抗管著,後來,也分給了他們兩兄弟,分給牧田的這一部分,和拆遷的款項一起由孟黎子管著。
此時他們已經辦了喜酒,小孩也生了。
生活了一年,孟黎子發現牧田有個習慣,早上一般五點就會起床,坐在另一間房裡打坐冥想,一坐就是兩小時,問他這是在這做什麼,他說自己也不知道,讀高中開始便有這個習慣了。那時,他睡在上鋪,學校早上有晨跑的任務,他起床打坐的時候,天還沒亮,時間很早,估計不到四點多吧,有人上廁所,抬頭一看,見他紋絲不動地坐在床上雙腿盤坐,嚇一跳,結果大家被這叫聲都中吵醒了,看到他的樣子,因為那時頭髮留得長,大家就給他起了外號:暗發僧,意思是他是躲在暗處嚇人的長著頭髮的和尚。
孟黎子一聽也笑了:“原來你還有當和尚的經歷,不過,你坐那想些什麼呢。”
“這你就不懂了吧,坐在那,就是為了不想。”
“就在那傻坐著?”
“就傻坐著。”
“那有什麼意義呢?”
“意義?很難說,兩三年之後,感覺不同了,可能意義也就不一樣了,總之,這個過程,就是由想很多到什麼也不想,身體慢慢輕鬆的一個過程。”
“不懂,如果睡著了,不也就什麼也不想了嗎?那不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