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崙七世向成默舉起了酒杯,面帶笑容,“你應該慶祝,馬上,你就能真正的成為這個世界的王。”他大聲的說,“不,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神!”
成默夢囈般的說:“唯一的神?”
“唯一的神。”拿破崙七世肯定的說,“如今,所有人都沒有選擇,你心裡應該清楚,當你殺死大衛·洛克菲勒的那一刻起,你就必須成為神,而不是魔王。”
“那我有選擇嗎?”成默在心裡問,他又想起了王小波的《理想國與哲人王》,世上不可能存在“哲人王”,因為“哲人”是革命,是秩序的解構者。而“王”是暴力,是秩序的維護者。哲人與王是不可調和的矛盾,無法成為矛盾的統一體。歷史上想要成為“哲人王”,讓自己的國家成為“理想國”的偉大人類,要麼灰飛煙滅不為人知,要麼譭譽參半落入塵埃。
他又自顧自的喝了一杯酒,窗外很遠的地方升起一朵煙花怦然炸裂,好似無數只燃燒著的飛蛾撲向幽冥,恍惚間,他看見了師傅在火焰中搖曳的背影。他回過神來,冷笑著說道:“你以為投降我就會原諒你?”
拿破崙七世搖了搖頭,“我剛才就說過,我邀請你來,不是向你祈求原諒。”
成默手中彈出了“七罪宗”,這劍好似一束穿過寂靜暗室的光,將漆黑的空間折斷成兩截,他站了起來,一腳踩在茶几上,茶杯、茶壺砰砰亂跳,傾覆在茶几上,棕色的液體在白色桌布上橫流,花瓶也倒了下來,滾落桌面,砸在了地板上。
“砰!”
瓶聲破裂的一瞬,窗外也有煙花騰起,兩個聲音融為了一體,貫穿了黑夜和幽寂的觀景臺。炸裂的聲響中,粉色的鳶尾花和白瓷碎片散落一地。與此同時,豔麗的煙花在天際綻放,亮出了一個“10”字,光亮穿透了幽寂昏暗的觀景臺,照亮兩個人的面孔。
整座城市都沸騰了起來,所有人都在倒數,等待著巴黎聖母院古老的鐘聲敲響,等待著新·埃菲爾鐵塔重新屹立在塞納河的右岸,等待著新的一年到來,等待著世紀婚禮的高潮和禮物揭曉。
響徹雲霄的倒數聲中,成默手持著審判的光,抵住拿破崙七世的喉嚨,泠然中帶著一絲輕蔑的憤怒,“你以為你掌握了那些蜥蜴人和反對者的命,你以為能把我徹底洗白,就有資格和我談條件?”
“7!”倒數聲直衝雲霄,和煙花的爆炸聲震得玻璃嗡嗡作響。
拿破崙七任由光劍抵著他的喉嚨,刺入肌膚,綻放出一朵殷紅的花,他坐的筆直,繃緊了肌肉,手抓緊了沙發扶手,像是完全看不到,感覺不到這把劍的存在。他的太陽穴痙攣著,臉卻衝著成默微笑,“還有3秒,這座塔就將揭幕,人們會看到一座和以前的那座塔沒什麼區別的埃菲爾鐵塔,雖然它已經完全不同了,可它還是叫做埃菲爾鐵塔,外形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它一樣還會是巴黎、法蘭西的象徵,不會改變。”
“別說廢話!”成默也不知道自己的怒氣從何而來,也許是因為不被理解的痛苦。他並不想成為象徵著末日的路西法,同樣也不願意成為統治一切的神明。他有著那麼強大的力量,他有無數的擁躉和數以億萬的粉絲,有美麗的妻子和可愛的女兒,但他仍然孤獨。那麼多,那麼重的視線投射在他的身上,有些是崇拜,有些是希望,有些是厭惡,有些是恐懼......都一雙雙的抬頭仰望著他。一些人看到了惡神,一些人看到了善神,還有一些人不在乎他是惡神還是善神,只想要把他供上神廟。沒有人在乎他想不想成為神。
“3!”
“你想,我能夠活到今天,活到婚禮舉行,雅典娜居然都沒有砍下我的頭顱,這是為什麼?”
成默心中一震,想起了好幾個月都沒有和他說過什麼話的雅典娜,她和自己不說話,真的全都是因為謝旻韞嗎?
誠然,雅典娜本人從來沒有權力和物質方面的訴求,可她背後畢竟還有奧納西斯家族、德洛姆家族以及跟隨了她多年的九頭蛇。幾個月前雅典娜還去重建的海德拉大廈,看望過老丈人蘇格拉底·奧納西斯和丈母孃克洛伊·德洛姆,兩個人最大的心願就是孩子。雅典娜對他當“神王”或者“魔王”都沒意見,但不代表她會容忍那些對他的汙衊和詆譭,更不代表她會寬恕那些想要殺死他的敵人。尤其是她被老丈人和丈母孃催促著要孩子的時候,那她在懷孕之前,一定會殺死他所有的敵人。她不和他說話,也可能是不想撒謊。
真是不幸,不管屠龍的少年如何逃避,卻必須成為龍。
“2!”
拿破崙七世自飲自酌了一杯,混合著吞嚥聲音的話語如同低沉的哀悼,“因為我為今天付出了......”
可對成默來說,一切聽起來都像是夢境中的聲音,無論是煙花在夜幕中燃燒的噼啪聲,還是人們山呼海嘯的倒數計時。明明他所計劃的事情成功就在眼前,而他也將登上真正的權力巔峰,成為眾生敬仰的神只,不再是那個人人恐懼的惡魔。可他發紅的雙眼中,卻藏有一種深重得難以形容的切切哀傷。
“1!”
遠處尖頂的巴黎聖母院發出了激越的鐘聲,悠長的鐘聲劃開了夜幕,露出了五顏六色的盛典,禮花、各色鐳射燈在半空中亂閃,隱約能觀察到磅礴浩渺的聲波,將一束又一束禮讚的光衝擊得震顫,扭曲。隨後氣球和白鴿騰空而起,遮蔽了夜晚。
“......死亡的代價!”拿破崙七世抵著劍尖站了起來,他動作優雅的張開雙手,聲音卻激昂到近乎虔敬的禱告,“瞧,這是我的婚禮,也是我的葬禮。”
(終結章十二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