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不明奇妙的死法,實在是再也找不出什麼原因。
當時,欒平安正在如火如荼地完成任務,欒家的二姐也不敢將如此重要的事情告訴自己僅剩的唯一弟弟。
於是,她便把自己兩個兄弟的死亡訊息隱瞞了起來,直到等到自己父親下葬的那天,欒平安才徹底知道真相。
欒家父親和兩個兄弟下葬的那天,這是林水原絕無僅有的一次隆重的葬禮。整個葬禮儀程由一個稱作“欒族長治喪會”的權威機構主持,村子裡年紀最大的長者為主管,剩下的幾戶最殷實家庭的主人為副主管,所有的紳士賢達共有二十一人列為管理者。
所有具體的事務,諸如打墓箍墓,搭棚借桌椅板凳,淘糧食磨面壘灶等項雜事,都由林水原上的人承擔,欒平安的二姐在祠堂裡接待了所有前來弔喪的原上百姓,表現出來少見的寬厚和隨和,對他們提出的葬禮的各項義程全部接受,只是稍微申述了一點:“你們按你們的規矩做,族裡人嘛,還按族裡的規矩行事。”
她轉過身就指使陪坐在一邊的長工去敲鑼,又對原上的鄉紳們說。
“我們家生了如此大的災難,現在家裡只剩下僅僅的三個婦道人家。一切相應的事務,我們實在也是超持不起了!所有葬禮全部交給各位叔叔伯伯們管,我們欒家定然不會虧待你們。”
咣─咣─咣─咣,宏大的鑼聲在村裡剛剛響起,接著就有族人走進祠堂大門,緊接著便見男人們成溜串擁進院子;鑼聲還在村子最深的南巷嗡嗡迴響,族人幾乎無一缺空齊集於祠堂裡頭了,顯然大家都已風聞發生了什麼事情,以及知道了它的不同尋常的意義。
選拔出的那個主管拄著柺杖,從祠堂大殿裡走出來站在臺階上,雙手把柺杖撐到前頭,佝僂著的腰顫抖一下,揚起頭來說:“咱們族裡族長死了!”
聚集在祠堂庭院裡的老少族人一片沉默。主管揚起的脖子上那顆碩大的喉圪塔滯澀地滑動了一下,腫脹的下眼泡上滾下一串熱淚。
眼淚從這樣的老臉上滾落下來,使在場的族人簡直不忍一睹,沉默的庭院裡響起一片嗚咽。主管的喉嚨有點哽咽。
“不只是大族長去了,就連新一任的族長金疙瘩娃娃,還有他們家的四兒子也跟著一起去了。兩任族長這麼多年為我們原上出了多少的力。大家務必給族長家裡把後事……辦好……。”
有人迫不及待地催促:“你說咋辦?快安頓人辦吧!”
主管提出兩條建議:“用祠堂攢存的官款,給大族長掛一杆白綢蟒紙,一杆黑綢蟒紙。至於兩個小輩,繼任的族長金疙瘩掛一杆白綢蟒紙,四兒子銅疙瘩掛一杆黑綢蟒紙。
用祠堂官地攢下的糧食招待各方賓客,減除欒家女人們的支應和負擔。”
族人一嗡聲透過了。誰都能想到兩條建議的含議,尤其是後一條,欒家裡除了一個長工和三個女眷再沒人咧呀!
主管這兩條建議情深意義朗深得眾望。主管和副主管接著具體分工,他一口氣點出十三個族人的名字:“你們十三個人打墓箍墓,一半人先打土墓,另一半人到窯場拉磚。拉多少磚把數兒記清就行了。墓道打成,磚也拉了來,你們再合手把墓箍起來。”
主管又點出十一個人去搭靈棚:“靈棚咋個搭法?你們按最隆重,最闊綽,最尊貴的法子弄。頂遲趕明個早飯時搭好,靈柩晌午就出原上。”
主管又一一點名分派了壘灶臺淘麥子磨面的人,連掛蟒紙的木杆栽在何地由誰來栽也指定了。
所有安排竟然一絲不亂井井有條。主管最後轉過臉,對待立在旁邊的副主管說:“你要把各個場合的事都精心辦好,族長一家人實在不容易。”
一切都在悲愴的氣氛下緊張地進行著。副主管實際操持著鉅細事項;一陣兒到墓地上主持破土儀式,一陣兒又在祠堂前戲樓下和族人議定靈棚的具體方位,不斷回答各項活路辦事人的問詢,不斷接待臨近村莊的村民和親戚。
他把各項主要工程的程序主動彙報給原上的所有百姓代表,更不忘給這場不尋常的喪事的主人欒家那個糊塗的老太太說清道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