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我娘總是低著個頭,說話時,聲音也小小的。顯得有些個靦腆。
我娘聽說這一對夫妻想要借宿,就敞開了院子裡的大門,然後讓他們把馬車上的細軟全部搬進了院子,又把他們的馬車栓在了自家的門口。
我娘聽說這兩位遠客,都沒有吃飯。便特地又溜上了一鍋臭菜湯。
臭菜並不是指代發臭的菜。它還有個學名,叫羽葉金合歡。渾身長刺,即非樹,亦非藤,更非草。
味道不大好聞,換句話說,它也一點兒都不好吃。可是,在這個年頭,窮人家裡,沒飯時,是連土都要吃的。
有這臭菜能對付一口,填飽肚子,已然是不錯了。
那前來的一對夫妻,應該都是有錢有勢的體面人,從來沒有吃過我們這農家的飯食,可是他們見我娘已經做好了飯菜,也不好搏我孃的面子,只得一人盛了一碗。
那個丈夫身先士卒,捏著鼻子,一口氣兒就咕咚咕咚進去了大半碗。
再鬆開了鼻子,仔細一品。差不離沒吐了一地。
見了自家相公的倒黴樣子,妻子更是不敢喝了。
我娘見到這個場景,心生愧疚。便準備趕緊擀麵條,做上好的精良細飯。
卻被這丈夫制止了!
這丈夫便強忍著胃裡反上來的噁心,直接把那碗臭菜湯喝個精光。
他一邊吃著還一邊笑呵呵的說。
“自己家的祖宗本也就是窮苦人出身!曾經還在大街上討過飯呢,自家的祖宗在外邊要飯時,別說是臭菜,就是臭冬瓜,臭茄子,長白毛的爛酸梨,都是沒少吃的。”
不過,這妻子應該生來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一張小嘴兒著實刁的很。
只不過她看到自己的丈夫如此模樣,也是咬著牙,勉強吞下去了大半碗。
只是這個妻子天生就是絲綢做的腸胃,並且還是一個久病纏身的人,才抿了那麼一小半碗。不出所料的是,那一勺口臭菜湯在胃裡還沒待暖呢!便全都返了出來,連帶著昨日的吃食,也一併吐了個精光。
妻子的腸胃不好,不能吃太油,不能吃太涼,不能吃太辣,也不能吃太酸。
更不能吃的,就是不合口的東西。
他的胃就像是雞嗉子一樣,但凡是吃了什麼不對口的東西,輕輕一按,就全部倒嚼到了嘴裡,一張口,就會吐個滿地。
我娘見了這一對夫婦的嬌氣勁兒,便猜出來他們應是大戶人家逃難的。
若是平常的百姓,能吃上一頓飽飯便要千恩萬謝的,哪裡還會挑嘴呢!
“幾位怕是吃的不合口吧,也難為你們。這臭菜的確不是一般人能吃的慣的。”
我娘一邊憨憨的笑著,又從院裡拿了個鐵楸,抹布,把地下方才妻子吐了的穢物,給拾叨乾淨。
然後這個丈夫便自我介紹。
“我姓欒,大號欒雲川。本是林水原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