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仍不動,幹脆放到他懷中。
“孫某行醫是為救人,季公子若有心報答,往後多行善事便是。再要推辭,倒是小瞧了孫某。”
季千裡愣了片刻,這才席地穿鞋。
這一穿,竟是十分合腳。
孫妙應笑道,“季公子,這鞋倒像是為你量身做的。只你的手怎麼……”
季千裡道,“斷了。”
一路上他兩手垂在身側,瞧不出身有殘疾,到穿鞋時單手不便,左手想去幫襯,才教孫妙應瞧了出來。他原本見他不愛同人說話,倒也不稀得打量他,但這時駐足細看,見他雖落難山中,亂發汙糟,一身單薄破爛,乍一眼跟個野人似的,細瞧卻是骨秀神清,漂亮得驚人。人皆有愛美之心,見他落了殘疾,難免有些惋惜。
“可是先天?”
季千裡搖頭。
“若是摔斷了手,孫某倒可一瞧。”
“不必。”
孫妙應行醫之人,見慣他這般病患,拉起他手便看。觸手冰涼,稍看一眼,不由吃一驚,“……怎麼季公子的手,似是被人生生折斷?生骨斷了多日,恐怕……”
季千裡抽出手,又道,“不必管它。”
孫妙應見他面色轉冷,心中古怪,季千裡已盯著他足下,“孫先生,你這般高,怎麼腳同我一般大?”
“……”
孫妙應一愣。
季千裡又細看他腳,“這鞋不像你的。”
孫妙應眨了眨眼。
季千裡看他半晌,直瞧得他冒出冷汗,方問,“莫不是你買給別人的?”
孫妙應恍然“啊”了聲,“不錯,不錯,孫某家中有個弟弟,也與季公子一般大小,原本正是買給他穿。”
既穿了鞋,說過話,便不再如先前沉默。
二人一路走,一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上幾句。
幾乎都是孫妙應在說。同是大夫,他與蘇溪年大不相同,既不談賭錢,也不談美人,只道此行是要尋什麼稀奇草藥,雖未得見,卻意外得了幾株了不得的,也算因禍得福。說起了興致,又將那簍中草藥指給他看,這花搗碎了外敷是治什麼創傷,那草嚼爛了熬煮又是治什麼毒藥,一路上滔滔不絕。
漸說到日頭偏了西,又瞥季千裡一眼,“……天下靈丹妙藥幾多,許多孫某也只有耳聞,譬如有一種叫接骨生機靈玉膏的,傳說便有起死骨之效,任摔折了身體哪處,便是生折了手,有了這靈玉膏,不出半月,便又能跑能跳、恢複如初了。”
他一面說,一面察言觀色,見季千裡不甚在意,又嘆道,“不過天下寶物總是稀罕,幾年前,有大戶人家忽地四處收藥,數十年的雪參,百年的靈芝,多金貴之物都被一氣都搜刮了去……這靈玉膏似也在其中。”
望不到頭的綠道行了一半,那孫妙應見他始終不為所動,只好罷了,“季公子,孫某瞧你像是大戶人家的少爺,怎地在這裡頭迷失了路,家中無人來找?”
季千裡一頓,淡淡道,“他們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