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萊頓苦笑了一下,將不切實際的幻想從腦海中驅逐出去。他將已經快失去感覺的左手伸進懷中,掏出那早已準備好的白布,舉了起來。白布在陽光下的柔風中微微舞動,沾到幾片晴雪,有些淒涼。
“我們投降。沒有必要再付出更多的犧牲了,畢竟我們都是自由軍的軍人。但我有一個請求——希望你們要善待我們將軍的遺體。”
他聽到背後傳來幾聲微微的嘆息,然後是士兵們將武器扔在地下的聲音。
聽到他的請求,對面的上尉眉毛抖動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雖然不能代表洛佩斯將軍,但我個人答應你的請求,迪考·萊姆達少將的屍體將會被完好地收斂。”
“謝謝。”少年低聲感謝道,走向了後面的俘虜群。
“對了,我可以請教一下你的名字嗎,少尉?”
少年微忖了一下:“……耐門少尉。”
“你是一位擁有真正榮譽感的軍人。倘若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向上面請求將你從輕量刑。”那位連長很認真地說。
想到可能會被追究冒充軍人的罪名,少年打了個寒噤,急忙混進了更大的俘虜群中。不知為什麼,那名連長並沒有要求他繳出腰間的槍當然,就算繳出了,也可以日後再找克拉德伯父要回來,索萊頓想。
接著,第二次暮色降臨了。
*** *** ***
那耀眼陽光的褪去,就如它的到來一般突兀,沒有任何徵兆。
一開始,先是天空閃動了兩下——整個天空閃動了兩下。正午的璀璨陽光,同一瞬的黑夜相匯,混合出昏黃色調的光澤。
“好累啊……才維持了這麼點時間,就這麼累了。”瑞絲·塞菲爾躺在床上,感到一陣陣的疲乏不停襲來。
人們紛紛抬起頭來,看著那再次到來的暮色。就在午夜的鐘聲敲響之前,那曾經普照一切的陽光開始衰弱,衰弱。
瑞絲舉起自己的右手,細細端詳著那隻曾經完成過無數偉大魔法的右手。看著那陌生的掌紋,她覺得自己彷彿置身夢境。
曾被陽光的熱能溶化作雨的雪片,再次開始紛飛。在這午夜的暮色之中,兩軍計程車兵們冒著風雪,做好了攻擊準備。
“我這十年的努力……就只是推遲了那宿命黃昏的到來嗎?我到底做出了些什麼?”瑞絲放下了手,輕拂前額的髮絲,讓那茂密的金色髮絲蓋住自己的眼睛。透過這金色的朦朧窗簾,她覺得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是夢境。
“戰術是中央強攻,8日午夜12時整開始。中央十六個連,沿五條大道做批次突破,左右兩翼採防禦陣形收縮。克拉德可以倚賴的,就只有他的火炮而已;根據偵察部隊彙報,敵軍火炮是做V字分佈在北三區的西南邊界和東南邊界,以發揮最大效能。而我軍就將計就計,以中央強行突破,讓他的側翼火炮失去效力。”拉德茨·戈瓦爾的手指在地圖上劃過,劃出了中央突破的攻擊路線,“切勿和對方的自行炮纏鬥,遇到時則打亂編制進入混戰,依託民房前進!記住,我軍在兵力上擁有絕對優勢!”
光芒漸暗,黑夜復臨。巨大的次元透鏡,逐漸變薄、變得無影無蹤。魔法,在午夜十二點解除。瑞絲嘆了口氣,轉過身,將臉埋在枕頭裡面,進入了夢鄉。
“來了。”克拉德·洛佩斯迎著黑夜站起身來,望著北方,傾聽著對方的行動,“果然是中央突破啊……那麼就讓我來終結你的夢想吧,戈瓦爾學長。”
他望了望身邊的部隊:九百人外加一門克拉德炮。側翼的部隊確實擁有更多的火炮——但那些是為了從反向包圍整個第十師而準備的。每門炮後面的步兵編制,都只有標準的五分之一而已。
“當你衝到谷底的時候,就是口袋合攏的時候。會是你先打穿口袋底,還是我先合攏包圍圈?”
紅色的箭頭和藍色的防線在地圖上開始交匯,第一道防衛線已經被突破了。倫尼開始燃燒,灼燒掉熱血、生命、自由、夢想、愛國主義以及其他很多很多東西。
當再也沒有東西可以當作燃料的時候,火熄滅了。
*** *** ***
第一縷晨光照在議會大樓的塔尖上,那時鐘聲正好敲響七下。雪早已停了,只留下一層薄薄的路冰,被人們一踩就化作烏有。在恢復了和平的街面上,已經可以聽到報童們清脆的賣報聲和巡警巡邏的馬蹄聲。
位於倫尼北三區南側邊緣的赫爾蒙特宅沒有沉醉於這清晨的嘈雜中,大宅中的住客們已經早早就開始了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