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X
零散的槍聲和搏鬥聲仍然在城壁內外持續著,也有很多士兵丟下了武器,舉起了雙手。被留下打掃戰場的騎兵部隊追擊著防禦者的殘兵敗將,將他們的武器收繳,一隊一隊押到遠處。雙方士兵的屍體從雙方的交戰場一直堆積到寬闊的吊橋上,死者的武器、鎧甲和軍服層層疊疊,構成了名為殘酷的路障。
遊擊騎兵的奔馬從屍山中強行掃出一條道路,武器和肢體落入護城河中,讓這條人工開鑿的攔阻水溝看起來就像通向地獄的界河。而對於突擊兵連隊年輕的指揮官來說,這條地獄河正是他生存下去的唯一機會。
羅伯特的騎兵剛一突破盾牆,他就同自己的部下和上級失去了聯絡。為了躲避那些馬蹄,他丟棄了幾乎所有的裝備,跳進了河裡面。他的魔法造詣還沒有高到能夠使用水中呼吸魔法的程度,只能努力在血水中漂浮著,白色的軍服已經沾滿了血和汙漬。
他已經能聽到自護城河岸上傳來的吶喊聲,和越來越密集的掩護炮火聲,對方的炮兵陣地正在轟擊城頭。
“我並非是來赴死的。我會活下去。”
如果現在死在這裡的話,就不會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就像這裡無數的屍體一樣,被草草掩埋,最後化作後勤部統計記錄上的一個數字。
用文字描寫戰爭的方法有兩種。在第一種作品裡面,死者就只是一群群的數字,在字裡行間掠過,取而代之的是統帥們的謀略和將領們的榮譽。而第二種作品卻是著力在渲染主要角色的死亡,用這種手法來反映戰場上殘酷的殺戮和人們的悲慘。真正的戰爭卻是這兩者的混合:勝者享有榮譽,而敗者品嚐悲慘。生者掙扎求存,而死者長眠不醒。換句話說,用第二種作品的描述乘以第一種作品的數字,就是結果。
用一具不幸士兵的屍體為盾,耐門小心翼翼地向通向城內的水道口游去。
僅僅幾分鐘前,這具屍體的主人還站在他的附近戰鬥;僅僅幾小時前,他還在和大家一起快樂地慶祝神臨節,吃著被亂七八糟的方法烤出來的火鳥。想到這裡,少年不慎吞下一口血水,劇烈咳嗽起來。他還沒堅強到能踏著別人的屍骨生存下去的地步。
“還有人活著嗎?如果還有人活著的話,趕緊過來!”
或許是聽到了他的咳嗽聲,有人在不遠處低聲喊著。耐門拋掉那具作掩護的屍體,遊了過去,見幾名同樣利用水路逃生的戰友正聚集在一道鐵質水門前,其中有一個人還有些面熟。
“參謀部直屬的索萊頓中尉?”那肩上帶著少尉軍銜的軍官試探著問。耐門點了點頭,那人臉上緊繃的表情略為放鬆了。
“你會開鎖術或者衝擊類的魔法嗎?我學的是驅散和火焰魔法……”
耐門倒吸了一口冷氣。開鎖術?衝擊魔法?這些法術對於只學過初段魔法的他來說實在是太難了。他猶豫著,盯著那水門上生鏽的老式大鐵鎖,回想著自己會的魔法。深黯術?初等治療術?炫光術?
耐門突然想到一個魔法,靈機一動。
“讓我試試看吧。”索萊頓排開眾人,游到水門邊,輕聲唸誦著咒文,“……Ice Dagger(冰刺術。”
一陣寒意自他的掌心透出,將周圍的水瞬間結凍。平安夜的河水冰冷刺骨,使用魔法的右手已經沒有溫度了,結果這根冰刺也結得奇形怪狀。他將其周圍的小冰刺掰掉,做出一條冰稜。
“呃,我覺得這東西恐怕是砍不斷這隻鎖的。”那名火焰法師的語氣從期待逐漸變為懷疑,“你能行嗎?”
“我並不是要砍斷它,而是把這隻鎖撬開。以前我幹過幾年闖空門事業。”
回想著以前在倫尼街上流浪的經驗,索萊頓中尉小心翼翼的將冰刺刺入鏽鎖的鑰匙孔,聽著裡面陳舊鎖芯的顫動聲。一下,兩下,三下……
“咔”的一聲,冰刺斷了。一片哀嘆聲。
“混賬。沒有退路了……”少年咕噥了一聲,吐出冰冷的血水換了口氣,重新開始準備魔法。
“……Ice Dagger!”
第二隻冰刺無聲地從他掌心延伸出來。耐門不等魔法完成,就直接將這根冰刺延伸進鎖孔裡面,讓自己的心靈力量隨著鎖芯的微微顫動而延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