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爾特跟在修女身後走向傳送陣。將要邁進定位點之前,他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突兀地開口問道:“我想,民兵各師的任務已經結束了,倫尼大概已經不需要更多的防守了。索萊頓,你要和我們一起走嗎?”
耐門只用了一瞬間,就意識到這或許是他脫離倫尼這個大泥潭最後的機會。他可以到意美亞重新開始生活,把那個成為富有而平凡的共和國公民的夢想重新撿起來。
他也只用了一瞬間就做出了決定。
“不用了。自由鍾在召喚我,我是自由軍的正式軍官,耐門·索萊頓上尉。我不會離開的倫尼的。但還是謝謝你,老師。”
他會留下。
因為只有留下,他才有機會得到他想要的力量。
安妮的想法已經打動了耐門:是的,有他的功勞和安妮的魔網,他能扭轉這裡的局勢。
扎爾特表情複雜地望了他一眼,靜靜地敬了一個軍禮。中年人沒再多說什麼,轉身消失在傳送點中。
就這樣,這巨大的、倉庫一樣房間再次回到了空蕩而安靜的狀態——
只剩下耐門·索萊頓和安妮·塞菲爾兩個人背對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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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對著傳送點,右手停留在回禮的狀態,一直沒有放下來。
她半坐在桌邊上,右手按在左肩的位置處,收起了虛假的左臂。
空氣中飄蕩著難堪的沉默。暴風雨經過,暴露了所有的謊言,只剩下令人難受的透明空氣,一切都一覽無餘。
薇倫修女和扎爾特老師只是偶然經過,卻戳破了很多他和她想要回避的問題。
耐門放下手臂,轉過身開口:“安妮,其實我有一些問題。”
安妮扶著桌沿,扭過頭開口:“耐門,正巧我也有一些問題。”
他和她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幾乎能撞出火花來。
他和她都在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不信任。互相的欺騙,即使只是一時的權宜之計,甚至是善意的欺騙,也會在彼此的心中播下猜疑的種子。
這一次的沉默更長了。他和她的姿勢都有微妙的變化:耐門的頭深深地低了下去,而安妮的雙腿收得比以前更緊。
最後還是安妮開口先打破了沉默。
“我們要在這裡僵持多久?”她問道。
“不知道。可我們不能等下去了。”他回答。
“可是我們都有很多問題想問,對吧?”
“是啊。”耐門點了點頭,“可這些問題只能引來更多的問題。”
安妮側過頭,用眼角的餘光瞥過去:“那我倒有個想法。我們在參謀部裡是怎麼解決意見分歧的?”
“各個觀點的主要當事人把自己的論據全都羅列出來。”耐門回答,“去除一切不必要的解釋,以防善意的謊言產生出更多的謊言,只把問題和分析事實擺出來。如果達不成一致意見,也不要追問,就擱置它們。”
“而以後你們會將這個傳統稱為‘軍事民主’。”安妮說起未來的詞彙已經毫無顧忌了,“我想,這是解決這個僵局的最好辦法。我們確實沒有多少互相解釋的時間了,倫尼軍隨時可能做出撤退的決策,這個決策隨時可能演變成冒進,投降或者分崩離析。”
“我同意。”耐門點點頭,“那麼,我們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