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這話說得語帶諷刺,賈蓉渾不在意地拱拱手:“四姑姑何必為難侄兒,說記不得就是記不得了。”
惜春還想再講什麼,被探春拽了一把,終是把話嚥了回去。
賈珃道:“蓉哥兒既是記不得了也無妨,只看到那岸蓮的時候和我說聲兒就是。旁的不說,單說蓉大奶奶這般去了,旁人都在忙裡忙外,瑞珠還心傷過度磕到了,寶珠還知道與瑞珠一起忙裡忙外,都是好的。偏那岸蓮偷奸耍滑不做事兒,我就得問問她是為何。”
賈蓉有些動容,揖禮道:“五姑姑說的是,這事兒是侄兒大意了。等侄兒見到她,必然和五姑姑知會一聲兒。”
他說完一頭鑽出屋子讓人去尋岸蓮了。
賈珃知道岸蓮一個蠱師真要藏起來的話,尋常人定是很難尋到她的。可有一個人不一樣,此人或許知道岸蓮的去處。
賈珃和姐妹們說了聲兒,自讓寧國府的丫鬟帶著她去探望尤氏去。
尤氏正躺在床上,安安靜靜沒點兒聲響。若是不注意看的話,許是都認為床上堆了幾床厚厚的被子所以才是鼓起的,一準沒能發現裡頭還有個人。
賈珃在她床邊站定後,遣了丫鬟婆子們都到外頭候著了,這才出聲問尤氏:“珍大嫂嫂可知你挑給蓉哥兒的那丫鬟去哪裡了麼。”
雖然是問話,她卻用的陳述語氣,好像床上的人合該知道似的。
尤氏哼哼唧唧地說:“五妹妹莫要怪我不起來迎你,實在是這胃氣痛的毛病犯了,我……”她連咳數聲,聲音嘶啞。
賈珃便笑了:“珍大嫂嫂這病確實怪得很。明明是胃疼,卻還能咳嗽,還能影響嗓子。”
尤氏半晌沒吱聲,而後道:“那丫鬟是我挑給蓉哥兒媳婦的。”
“都到了這個份上,嫂嫂不如和我敞開說亮話。”賈珃道:“你心疼兒子,想安一個漂亮丫鬟在兒子身邊,這本是沒關係的。我們雖不明說,可誰心裡頭不敞亮?但有一點,那丫鬟實在不是個單純無害的。倘若是她害得蓉大奶奶這般,你還能坐視不理麼?”
尤氏聽了這話,登時掀開被子坐起來,一張臉蒼白如紙:“我只讓她跟著蓉哥兒,可沒讓她害人!”
賈珃自始至終其實都是沒對她動怒的,此刻便微笑著說:“珍大奶奶果然是誤會了。我知道你沒讓她害人,可保不準這丫鬟自己心大?蓉哥兒媳婦的病症來得蹊蹺,我左思右想可能會和她有關係,這才來問你一問。”
尤氏的臉色更白了幾分,近似於僵白了。
賈珃輕聲說:“我知珍大嫂嫂明白箇中細節,這才裝病不理事,應當也是覺得心裡難受得緊。可人不是你害的,本與你無干,你卻非要藏著那害人的惡徒。這樣一來,豈不是反而你沒理。”
見尤氏還不言語,她便道:“勸嫂嫂一句,莫要枉做好人,做來做去,反而成了幫兇。”
聽到這話,尤氏終是眼睛裡有了淚花,囁喏著說:“我……我只不過想給蓉哥兒一個房裡人,一個貼心人,讓人能時常陪他說說話兒。”
“那岸蓮做到了嗎?”賈珃道。
她並不是平白無故這樣問,實在是她來寧國府那麼多回,統共就沒見賈蓉正眼看岸蓮過幾次。而那次薛蟠騷擾岸蓮,若不是尤氏出面護著岸蓮,賈蓉也不見得就那般地幫助這丫鬟。可見賈蓉待這丫鬟也沒太過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