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頭的瞬間,江凜看到他幽深的眸子,挑釁的目光示威一般。
你不是說你沒有什麼可失去的嗎?
現在,你是真的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
束縛的力道鬆懈,空蕩蕩的屋子裡重回死寂,沒有誰來過的痕跡,他的心髒被死死收緊,收緊再收緊,收緊到只剩下拇指大的一點,迅速地下墜,整個人都開始下墜。
江凜低垂著眼眸,月色涼如水,他扭過頭,對上窗臺處一雙碩大的碧綠色眼睛,那眼睛迅速地眨了眨,像是在嘲笑他。
他暗罵一聲,門嘭地巨響,一頭紮進深不見底的夜色中。
漆黑的天空中又下起小雨,雨勢逐漸大了,路邊排水口被堵住,雨水從下水道中倒灌,腥臭的淤泥沾滿他的褲腿。
終於,手指觸碰到冰冷的軟肉,浮腫到松軟的肉塊幾乎是瞬間將他的手指包裹。
江凜再一次把那堆肉塊掏出來,擺放在無人在意的角落。
“現在由你來告訴我,事情的真相。”
屍體在說話。
圓形頭顱已經腫脹成氣球一般的形狀,難以分辨的五官輪廓之內,一道□□開開合合。
它說,“你是個瘋子!”
“趕緊說,不然我就把你塞回去。”
江凜的聲音帶著令人膽顫的寒意,毫不懷疑他會真的親手把這團肉又塞回去。
它不說話了,裝作一堆慘烈且沉默的屍塊。
它想,真是糟糕的人啊,即使都變成這幅模樣了,還要被他威脅!
江凜動手了,他提起它的頭顱,作勢又要塞回下水道。
還未真的塞進去,雨夜中,昏黃路燈下雨水降落的軌跡絲絲分明,照的雨滴如絲線,織成天羅地網,將天地連成一片。
路燈閃爍,眼前一黑,渾身濕漉漉的黏膩感消失了,鼻尖腥臭的味道被另一種香味取代。
青澀的,帶著綠意的玫瑰香氣。
耳邊嘈雜,恍若置身鬧市,江凜眉心微蹙,睜開眼時,陌生的裝潢讓他稍稍驚愕。
木製的地板一塵不染,米白色的座椅讓人覺得溫暖又舒適,燈光多到令人眩暈,卻又是統一的昏黃色調,看起來溫暖又不刺眼,鄰座的幾人正小聲地交談,時不時傳來幾聲歡笑。
鼻尖陌生的香氣濃鬱,焦香,苦澀,卻又醇厚。
一杯陌生的飲品端到他的面前,繫著圍裙的少女低聲說了句,“慢用。”
他這才抬眼看對面的人,陸辭言雙手捧著只有他掌心大小的杯子,埋頭喝的開心,藍色眸子掃過眼前的玫瑰,掃過江凜,最後落在窗外。
窗外雪花飄蕩,形狀不清晰的雪花落得緩慢,極其緩慢,冰天雪地之間,只剩下幾點人影,她們裹著厚重的衣服,手揣進兜裡,撥出的熱氣凝結成白霧。
室內卻溫暖,陸辭言鼻尖上沾到一點白色的痕跡,手掌一半藏在袖子裡,只露出白皙的手指,捧著那杯蒸騰著熱氣的咖啡,沖他笑得眉眼彎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