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亂的被褥之上,那個會抱著他哭的孩子似乎又回來了,陸辭言素白的臉此刻泛起大片紅潮,淚水糊滿眼眶,濕漉漉的睫毛已經被淚水泅濕,濕噠噠地黏在一起,眼皮薄到透明,毫不懷疑輕輕一碰就能露出鮮紅的血跡。
他咬著牙,將手擋在眼前,長發散亂,淩亂地糊滿一張小臉。
“滾。”
他強做鎮定地開口,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泣聲。
江凜:“……”
也沒說這麼不經打啊?
江凜心虛地摸摸鼻子,拉住陸辭言的手臂,把人帶到自己懷裡,雖然抗拒的動作和力道都很大。
但有賴與在上一個汙染區中,江凜對付纏著自己要抱的小孩諸多手段,已經十分熟練陸辭言的動作和一些不為人知的小執拗。
他把人圈在懷中,強硬地把對方的腦袋按在自己胸前,把淩亂的頭發捋到耳後。
大拇指摩挲過眼下,擦去要落不落的濕潤,才開口:“我跟你回去,行吧?”
陸辭言拍開他的手,冷冷道:“你本來就該跟我回去。”
再次回到這間醫務室時,江凜還在感嘆人生無常,上一次自己左肩鎖骨幾乎碎裂,神志不清地躺在這裡,醒來時看到渾身插滿的軟管,還以為自己的秘密已經被發現。
這一次自己躺在這裡,全手全腳,只是像個猴子似的,床頭床尾被圍了一圈。
他垂下眼睫,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這樣的模樣是極其有欺騙性的,再加上他並不大的年紀,與目前二等公民的頭銜,足以讓人憐惜。
但陸辭言只是抱著手臂站在人群外,冷冷地望著自己一言不發。
看那模樣,還在生氣。
粗針管插進手肘窩靜脈,深紅的血液順著小拇指般粗細的軟管流進血袋。
即使是為了檢測,這種量的血液,也確實太多了些。
江凜望著那袋血液,問出口:“需要這麼多血液嗎?”
索卡斯見血液收集得差不多了,利落地拔出針頭,棉球按壓在針孔的位置,話語平淡,好似眼前的人不是當初把他養大的小白菜親手割破的人。
“血液檢測只是第一步,析出血紅蛋白與血小板,控制汙染的變數用於檢測能讓結果更加精準。”
江凜若有所思地點頭:“這個檢測方法是誰發現的?”
“這個你不需要知道。”
江凜無所謂地笑了笑,並沒多說。
人群縫隙之外,他看到陸辭言抽身離去,並沒有多待,於是那副裝出來的柔弱可親也剝離,變得冷漠又沉寂。
只是坐在那裡,就讓人生出一股子難以言喻的隔閡與難以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