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會是個很可愛的小男孩。路予南心想。
牧之詩的腳步突然停下,聲音也隨之中止。路予南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定格下一個長相俊逸的男人,眉眼間和牧之詩有七八分的相似。
“牧越逸烈士之墓”——簡潔有力的幾個字深刻在冰冷墓碑上昭示著墓主人的身份。
“爸爸,好久沒來看你了。”牧之詩將菊花放置在墓前,“這次我帶了一個人,想要您見見。”
牧之詩拉著路予南的手,與他十指緊扣,“他是我男朋友,也是將會陪伴我一生的人。”
他的語氣篤定,像是在說什麼至理箴言,不容許任何人懷疑。
路予南察覺到他收緊的手,安撫似的撫摸他的虎口處。
“叔叔您好,我是路予南,是詩詩的男朋友。我今後會替您好好照顧他的……”
路予南看著照片上男人溫和的笑,好像聽到他無聲的祝福。
他們在墓碑前待了一小時才離開,期間毫無徵兆地開始下起綿綿細雨。
路予南看了天氣預報,提前準備了雨傘。他撐著傘,如來時一樣,默默跟在牧之詩身後傾聽著他的講述。
“我小時候總是吵著要他帶我去遊樂園,軟磨硬泡要他答應。他也很寵我,每次有空都帶我去。我會撒嬌著讓他給我買小蛋糕……”牧之詩聲音變得囁嚅,帶著隱隱的哭腔。
雨聲滴滴嗒嗒拍打在雨傘上 ,他深呼吸後才又緩緩開口:“他死於煤氣爆炸,為了救困在火海裡的一個孩子。他是英雄。”
路予南無法想象一個愛撒嬌的孩子在失去了最寵愛自己的父親後,是怎麼一步步從陰影的沉淪中走出,仍保留著一如既往的樂觀與開朗,還努力用自己的光去溫暖別人。
太陽原來不是不會悲傷,也會在無人之處偷偷哭泣,他只不過是擅長隱藏自己的悲傷。
路予南的心髒不免泛起疼來。
墓園裡品種繁多的樹木生長茂密,連成一片片小小的陰翳遮掩,為探望親人的人們撐起一把把深綠的傘。在一棵高大的槐樹下,路予南喚了一聲他的名字,抱住了清瘦的他。
“想哭就哭吧,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偽裝。”他撫摸著少年人單薄的背脊,柔聲輕哄。
“我喜歡你撒嬌,詩詩,所以以後多對我撒撒嬌吧。我也會很寵愛你的,會帶你去遊樂場,給你買小蛋糕……”你這些年所有缺失的愛,我都會用餘生一一去彌補你。
所以,你可不可以試著不要那麼堅強,偶爾也可以依賴一下我?
“詩詩,我會陪你一生的。相信我,好嗎?”他用指腹揩去他眼角的淚水。
“嗯。”而他在他懷裡重重點頭回應。
他從不懷疑,他們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