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並不噬甜,那日的桂花糕只不過是友人送的,先生去郵局寄完稿子,路過那家糕點鋪子,想起青年那日誇好吃,於是買了一袋。
青年一進門就聞到了香味,肚子咕咕叫,纏著先生求他施捨給他幾塊。本來就是買給他的,但先生不想承認,讓他用研墨作為交換。
青年低頭研墨的樣子認真專注。他的指骨修長,沾了墨反而更襯得好看了些。
不知為何,先生那日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青年手上,不曾移開。
在合住幾個月之後,青年突然失蹤了一段時間,沒有留下字條書信說明。先生不教青年,於是去青年的老師那裡打聽了情況,結果一無所獲。先生隱隱有些擔心。
“砰、砰……”雨夜的敲門聲吵醒了覺淺的先生。
一開啟門,青年就倒了進去,先生忙扶住他,黏膩的液體沾了先生一手——是血。
“抱歉,麻煩先生了。”青年有氣無力地說。
先生幫他包紮完受傷的左臂,質問他,“你這幾天是去哪兒了?”
“這……”青年似乎是難以開口,末了只說了一句,“不會牽扯到先生的。”
“那你的傷是怎麼弄得?這是槍傷吧?”
先生平常不茍言笑,這次卻能明顯看出生氣了。
見青年遲遲不肯開口,先生佯怒轉身,“算了,反正也和我無關,你記得按時交房租就好。”
但他心裡其實還是牽掛著青年,不想讓他置身於危險之中,寧願今日受傷的人是自己。他說不上是什麼情感,像有一塊石頭堵在了自己的心口,不上不下。
青年知道他是擔心自己,也知道他絕不會說出去,猶猶豫豫還是開口了,“先生,您應該知道革命會吧?”
革命會,一個反抗國民政府黑暗統治的地下組織,他曾聽友人提起過,也受友人之邀私下給他們寫過文章鼓勵。
如今國民政府已腐敗徹底,近來也有不少有識之士認識到光靠變革已經不行了,只有革命才可救國。而革命會就是這黑暗裡一點微弱的火光。
“你是革命會的成員?”先生的語氣無不透露著驚訝。他知道青年有報國之志,但沒想到那個在自己面前沒個正形兒的青年會真的為了革命赴湯蹈火。
“嗯。”得到青年肯定的回答,先生微不可察嘆了口氣,扶著他回到屋裡歇息。
青年似是很困,很快就睡下了,先生盯著青年燈光下的側容,一時心情複雜。
九死一生的前路,他突然不想讓青年走了,想讓他留在自己身邊,替自己研墨,而他會為他買好多好多的桂花糕。但他不能留下他,這個國家需要革命,也需要成千上萬的有志青年。他們今天開響的只不過是第一槍。
他拉上燈,轉身,雨還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