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天,天還未亮青年就走了。他聽著這輕微腳步聲,知道他是不想被人發現拖累自己。但他從來都不怕被他拖累。
幾天後,他早上開啟門,在家門口看到一個油紙袋。他開啟,裡面是已經放涼的桂花糕和一張紙條。
他開啟紙條:
——此去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先生多保重身體。這幾個月,給先生添麻煩了。
他無言,抱著油紙袋進門,鹹濕的液體滴落在放涼的桂花糕上,吃起來卻仍是甜的。
一年又一年,在國立大學的庇護下,先生還教著書,寫著文章。以筆為武器,抨擊黑暗社會;以文字為藥,醫治國民思想。而青年,四處徵戰,革命會已壯大到二十幾萬餘人,建立起武裝力量,除外寇,殺內賊,刺破這漫漫長夜。
縱然隔著千萬裡的距離,他們的信仰卻從未殊途。
只不過先生再也沒找過人合住,青年偶爾也會想念那熱氣騰騰的桂花糕。
先生在城裡看到青年的懸賞告示,會在夜深人靜時偷偷撕下來;青年在看到有先生文章的報刊時,總是忍不住買一份。
又是一年大雪紛飛,戰火已經不再燃了,先生已經變成了老先生,還住在原來的那間屋子裡,卻再也沒見過青年。
一位陌生的青年人敲響了先生的門,他交給先生一個箱子,哽咽了半天,從喉嚨擠出一句:“節哀。”
先生雙手顫抖著開啟箱子,裡面有一些衣物和軍徽,除此之外還有一封信。
——我們首長讓寫個地址,萬一犧牲了還能給親人點慰藉。我爹媽都死了,我想了想只能寫這裡了。要是先生覺得我的東西佔地方的話,可以扔掉。有一件事一直瞞著先生,我早年曾看過先生的文章,也是受到先生的文章激勵走上革命的。先生的思想啟蒙之恩,沒齒難忘。最後祝願先生一切安好,黎明終會到來 ,我們一起迎接太平盛世。
先生呆愣良久,然後緩緩鋪開宣紙,提筆。
“與君同”
與君同戰,與君同在,與君同迎這太平盛世。
寫完已淚落。
——
路予南做了一個夢,醒來眼角帶淚,卻記不得夢的內容了,只記得夢裡有牧之詩的身影。
牧之詩此時卻還在熟睡中,殷紅的唇一張一合,往路予南這邊蹭了蹭,無意識地依賴著他。
路予南靜靜盯著他許久,緩緩在他額頭落下一吻。
餘生與君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