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覓瑜小聲呼喚，目光盈水，話音極盡溫柔，一如她指尖的力道，似微風輕撫他的臉龐，給予他最大程度的慰藉。
盛隆和握住她的手掌：“不用為我感到傷心，我現在能坐在這裡和你說話，就已經是最大的幸事，沒有什麼好傷心的。”
“便是我的瘋癲、糊塗和臆症，也不過是無病呻吟——我活了下來，我的兄弟死去了，事實就是這樣。”
她張張口：“可是——”
他活了下來，不代表他要這樣活著啊……就算有通達道人之言，結局極有可能是皆大歡喜，一想到他度過的這麼多年，她就止不住的感到心疼……
盛隆和打斷她的話：“沒有可是。也許在你看來，我的人生十分不易，歷經艱難險阻，飽受痛苦，但其實我過得很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如今更是報仇雪恨，大權在握。我贏了父皇，保住了母後，除掉了施不空，更是有了你，再沒有什麼不滿足的。你真的不用為我感到傷心。”
是嗎？聽他之言，似乎的確如此……他獲得了最後的勝利，贏得風風光光，痛快淋漓，哪怕是在史書上，也一定會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可是為什麼，他的眉目間隱著悲傷？
他明明……自己就在傷心……
覓瑜充滿酸澀地想。
“夫君……”她喃喃喚道，“這些年，你有為自己活過嗎？”
盛隆和笑著攏過她的手，舉到唇邊親吻。
“傻姑娘，”他溫柔道，“為誰而活，不過一份言語。難道我說，我為兄弟、為母後、為親人而活，就不是為自己而活了嗎？”
“臥薪嘗膽的是我，報仇雪恨的也是我，我在這裡，就說明我存在著。”
打動人心的一番話，卻沒有讓覓瑜覺得安慰。
她抿著嘴：“你又說這些花言巧語來糊弄我……”
他溫柔失笑：“怎麼是花言巧語？我說的是實話。”
她小聲道：“實話，卻不是真心話……”
盛隆和的笑意有些收斂。
他的目光卻依然溫柔。
他凝視著她，道：“好，我同你說實話——這些年來，我的確很不好受。”
覓瑜心中一緊。
她看向他，想要開口，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靜靜聽著。
盛隆和道：“我深恨自己無用，蓬萊島之事是其一，更重要的原因在於，我的親人為了我付出性命，我卻連自己是誰都弄不明白。”
“如果我當真心性堅強，就不會因為受到刺激而記憶錯亂，不清楚自己的身份。這樣弱小無能的我，憑什麼值得親人拯救？”
“以至於到了現在，真相已然大白，我卻連一篇悼文都寫不出來。”他自嘲地笑了笑，“其實也不是寫不出來，是不知道該寫給誰。”
“如果我寫了悼文，滿紙悲傷言語，情真意切，最開頭的姓名卻錯了，焚燒寄稿，卻燒給了自己，那不是太可笑了嗎？”
“所以我用十皇子的身份報仇，用九皇子的身份登基，這樣一來，無論救了我的是兄長還是弟弟，功績都會在史書和民間流傳，永不磨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