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忙碌了一個晝夜,可因著蘇聿這一番驚世駭俗的話,容玖還是翻來覆去了一晚上,直到天色微明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依稀覺著自己只眯了眯眼,結果徹底清醒過來時,已近晌午的時辰了。他趕緊起身更衣洗漱,出門往庭山妖的小院去。
皎陽高升,暑氣漸起,但山中夏樹薜蘿蔓生,濃蔭蔽日,只感浮涼。蟬鳴響如雨打,砸在容玖匆匆的腳步上,似一聲複一聲的催促。
“原來如此,多謝先生!”
甫進院門,便聽到小童歡呼雀躍的聲音。原是蘇聿正蹲在地上,用樹枝畫了棋盤,在教幾個小童弈棋。
立秋興奮地搓著小手:“下回哥兒這般對付吾,吾再用此招,定讓哥兒對吾刮目相看!”
“那若弦姑娘在此處一撲,再叫吃,要讓黑子接不歸呢?”蘇聿用樹枝點了點棋盤角落的一處。
立秋瞬間垮了一張小臉。
小寒在一旁“哧哧”笑起來:“我勸你還是不要那麼快去找哥兒下棋,你的糕點已經全輸光——啊,容先生早!”
容玖笑著應了。
蘇聿抬頭,亦朝他頷首示意。
容玖張望了一下院內:“前輩和玦姑娘她們呢?”
話音方落,木門便被推開了。藍璽扶著庭山妖,慢慢挪到了廊下。許是為了讓人顯得有生氣些,藍璽破天荒地給庭山妖裹了件棗紅緞面繡金的鬥篷,罩上同色的風帽。蘇聿看在眼底,只覺此舉適得其反,被一片明豔籠住的庭山妖,越發像個釉色褪淡的瓷偶。
幾名小童立刻丟下棋盤跑上前去:“婆婆我來!”“我來扶哥兒!”
“她現在沒力氣,你們人小,攙不動。”藍璽抬抬下巴,示意他們讓開些。
蘇聿不知何時走到了容玖身側,低聲問他:“她現在可以起身走動?”
“一直臥床易生褥瘡。”容玖悄聲回答了,趕緊走近前去,“前輩,某來幫您。”
藍璽作勢先看了眼已上三竿的日頭,再打量他一圈:“睡足了?”
容玖赧然:“一不留神——”
“咕……”
他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小寒沒忍住笑,被秋分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藍璽好笑搖頭:“小寒,玦娘在庖屋裡,你帶容玖過去,讓她先做點吃的給他墊墊。”容玖忙道不必,被藍璽眄了一眼,“沒讓你吃白食,吃完趕緊回來給哥兒行針。”
她正要趕人,手上陡然一輕。
蘇聿不知何時已走到了門前,自她手中接過了庭山妖:“某來罷。”
他上山時的衣衫當晚被庭山妖弄髒,昨日清洗畢,今晨才換回來。尚不大靈醒的庭山妖又聞到那股淡淡的水曇香,加之憶起昨夜逾矩之舉,只覺額上青筋突突亂跳,欲將他推遠,卻是無法。她抬了抬手指,想拉住藍璽的袖口——
“那交給你了。”
明知庭山妖不待見他,還要到她跟前自討沒趣,藍璽樂得看蘇聿碰壁,悠哉遊哉地坐到了一旁。
庭山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