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大小姐如此勤奮好學。她那個環境,想看一本書只怕是難。紅繡憐惜道,“姑娘想看什麼書?”
覃窈問,“府上都有什麼書?”
紅繡道,“一般的書,姑娘能想到的,應該都有。”
覃窈想起來,曾經她和阿禾想看書,得去附近的學堂、書鋪借,有時會挨罵,有時還得花錢租,哪像現在,還能隨便挑書。
“《大學》罷。”覃窈說道。和阿禾分別的時候,她剛將這本書看完一半。阿禾不屑,說這書他五六歲時都會背了,卻仍會耐心地教她。
紅繡應了一聲,“大爺書房就有,我去拿。”
她是去拿《大學》的,回來時手中抱了厚厚一摞書,“大爺說,姑娘想看什麼書,可隨時去拿。他的就是你的。”
這小子。覃窈失笑,“嗯,我看會兒書,你去歇著罷。”
等到睡入床鋪,已經明月高懸。過去的日子,覃窈破廟睡過,大牢睡過,怎樣的環境都能適應,今日睡著秦府的柔軟床鋪,她竟有些失眠,輾轉了快一個時辰才入睡。
許是白日頻頻想到阿禾,她做了一個夢。
夢裡,又回到了開滿芙蓉花的渠縣。城東的劉阿奶是個好心人,將自己家的一間雜物房低價租給覃窈和阿禾。
他們謊稱是親姐弟,情勢所迫,住一間房也沒人說什麼。
老舊的房間,只有一把椅子,長凳各擱了兩個木板,鋪上褥子,就成了兩張床,中間用簾子隔開。
說是姐弟,其實那時覃窈根本不知自己的生日,也不知自己的年紀。撿到阿禾時,她比阿禾高,便非說自己是姐姐,成了他們兩人之間的管家人。
覃窈也不知道,那日的自己,是十四歲,還是十五歲,只知道月光很美。
他們坐在床邊,一起就著小燭和月光看書,後來不知為何說到了《詩》。覃窈道,“我的名字,便是來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句,窈窕,是文靜美好的意思。”
阿禾盯著她看。他有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盯著她看時,覃窈會莫名地心跳加快。
覃窈聽到阿禾輕聲道,“是挺美。”
鬼使神差,她伸手摸上阿禾的眼睛。
阿禾沒有躲開。那會兒他已經比覃窈高出許多了,但覃窈仍霸道地覺得自己是姐姐。她將手抬得很高,才觸到阿禾的眼。
他的睫毛鴉羽似的,很長,比女子還長,抵在覃窈不甚柔軟的指腹,麻麻地癢。
覃窈低聲道,“你也十分好看。”而後仰頭,淺淺親在少年薄唇。
小窗的窗紙破了,一陣風吹來,熄滅了蠟燭,卻讓月光更加皎潔。
阿禾的呼吸一下變得很熱,手掌也熱,捧住她的臉頰,青澀地反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