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浴房有她五六個大,顯然不必再擔心撞傷。覃窈沉默著繞過富麗大座屏,溫度適宜的水汽氤氳著撲面而來,緩解了她的情緒。
她默默浸入水波微蕩的浴池,坐在一角發呆。
許是她太過安靜,泡的時間又太久,有侍女隔著屏風輕喚,“秦貴人?”
覃窈回神,低低應了一聲,起身擦淨身上的水,換上幹淨的衣服。
待將發髻挽好,確認自己沒有一絲不妥了,覃窈欲要走出寢房,卻在明間的那道門邊,被攔住了。
吉祥正要跨過門檻,身後是四個手持託盤的宮人。
他抬頭打量了覃窈一眼,見她雖眼睛微腫,但還算平靜,稍稍放了心,醇和笑道,“陛下說,貴人這幾日在太極殿休息。奴才已派人拿來了貴人的衣裳用具,貴人安心住著便好。”
覃窈沉默了片刻,問道,“我能出,這道門麼?”
吉祥臉色微僵,無奈道,“貴人需要什麼,盡管吩咐奴才便是。”
覃窈只好轉身走回寢房,坐在楠木桌邊,看侍女將一盤盤精緻的膳食擺下。
韓靜正要吃午膳,便見蘭芳火急火燎地來求助,說覃窈在太極殿看見雲華,生了情緒,得罪皇帝。眼下皇帝雷霆大怒,甚至將覃窈扣在太極殿,請韓靜過去勸解。
韓靜當下擔心,飯也顧不得吃了,急急忙忙來到太極殿。
福安知道蘭芳去景仁宮求援的事,但覺得用處不大,見到韓靜,只囑咐道,“還請娘娘小心行事。”
韓靜點頭,進入書房。
皇帝身形依舊挺拔,甚至依舊冷靜,穩穩坐在桌案後批閱奏摺。
只地上有兩個小太監,正沉默地收拾灑落的乳酪和櫻桃。
“陛下,覃姐姐她……”韓靜行了個禮,才開口,就被皇帝打斷了。
他的嗓音依舊威嚴,卻又好似透著說不出的沉鬱,“朕有分寸,不必多說。”
韓靜本該住口的,但想了想,仍是道,“覃姐姐她,應當有苦衷……”
“朕知道,無需你提醒。”如果不是看在韓青和自幼相識的份上,容凜覺得自己的語調會更尖刻一些。
他也確實知道,他和覃窈之間的問題,從來不是覃窈有無苦衷,而是她,什麼都不願說,不願承認、面對。
感覺到皇帝話語裡的怒氣,韓靜覺得自己該識相地告退,但她實在擔心覃窈,猶豫地站在原地。
皇帝終於冷笑起來,“放心,朕不會拿她怎麼樣。”她脾氣那麼大,心腸那麼硬,還如此薄情,他能拿她怎麼樣。
他只是按照計劃行事,等覃窈懷下龍種,升她的位分,或許她就不會這麼……或許,她就會對他這個孩子父親好一些——皇帝自嘲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