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識轉頭望赤宴,以目尋求他的意見。
赤宴朝我跳了跳眉毛,對須臾真人說:“既然你這麼主動,我也沒辦法。我信你的未卜先知,相信此事會在你的幫助下圓滿解決,我倒無所謂,只是希望你也管好自家弟子。”
聞此,須臾真人微微一笑,轉身腳下生雲,飛上天空,很快便隱沒在層層白雲中。
赤宴拉著我回到望月崖,略略收拾了下東西。把在樹下熟睡的雲荒丟給我,打一個響指,乘上飛雲,向三清門方向去。
我忙帶著雲荒跟上他,跳到他那朵雲上一起坐著,問他:“你不是不想讓我見他,為什麼又答應須臾真人?”
赤宴望著前方,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回答我:“既然天意如此,逃避也不是辦法。有時候,越是逃避,就被追得越緊。阿照。直面對待,或許事情並不會如我們想象那樣可畏。況且,那老頭道法高深,雖然自私了點,但還是可以信任的。”
赤宴與我已經有百年相處了,我這執拗性子他也知道,自上次見過沈未安,今日又被須臾真人一番言語說動,看來他也想通了,反而勸起我來。
須臾真人是得道仙人,德高望重,如果真能按照他的指示早點結果,能讓沈未安成仙,我也願意聽他安排。
我長長嘆了口氣,平靜望著前方,折轉話題開口說:“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赤晏轉過頭來,認真望著我,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繼續說:“我夢到自己回到了從前,每到一季。便會帶領著花仙們一起漫遊人間,為人間開花點綴。在夢裡,我很開心,同時也很難過。所以。即便我借用東海神珠逃過一劫,即便我回到原來的身份和位置,也徹底回不到從前的樣子了。我還是會難過,還是會很寂寞。赤晏,你可知道在不幽仙山那種冰寒徹骨的清冷,能把你所有情緒都凍結成冰,你越是掙扎,越是胡思亂想,心裡的痛苦就越加沉重。我的心已經被挖空了,空蕩蕩地疼。撕心裂肺尚可還有眼淚,可這種痛,想哭也哭不出來。”
我頭一次將這些心裡話說出來。沒想到第一個聽的人是赤宴。
以前,我跟白延卿在一起,跟蘇舜玉在一起,總沒有機會將這些話說給他們聽。也或許。在他們面前,我滿心想的都是用盡辦法留在他的身邊,從未想起過這些。因為也只有跟他們在一起,仙山的寂寞才會暫時拋之腦後。
可是想起從前。又看看現在,說不清的難受滋味在心底蔓延,我輕了語氣,繼續說:“我執著追隨白延卿生生世世。如今已經到了他的第三世。而我,依舊不能得到我最渴望得到的。或許……我並不是執著於他這個人,而是執著於心中的感受,我怕極了寂寞。真的怕極了!它是這世上最兇猛的野獸,每一個夜晚都能將我吞噬!可自我來到凡間後,是白延卿,是因為他,我第一次感覺有人陪伴的滋味,真的很難戒去!我忘不掉,割捨不掉!可現在,必須忘掉,必須割捨,沒有這些,那隻野獸……就又會重新將我吞噬,折磨我日日夜夜。”
說到這裡。我轉頭望著赤宴,感激笑道:“好在,這百年,有你陪伴,我才不那麼害怕。”
曾幾何時,我已習慣赤宴的陪伴,曾幾何時,我已開始事事遵循他的意見。我對他的依賴,在這百年來漸漸多起來,只是之前沒有發現罷了。
這種感覺很可怕,我心中應該滿滿都是三世尋找的那個人,可卻被赤宴慢慢攪混了。我對赤宴的感情。多是依賴,其餘的……我也說不清楚。
望向雲下,已經快到三清門了。我心裡忽然渾然害怕起來,不知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