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忽然有人來報,青龍幫的夏幫主求見。嚴學志第一個衝了出去,緊緊拉著夏幫主的手,說道:“在下嚴學志,向夏幫主請安;幸會、幸會,歡迎遠道而來的朋友,請!”夏幫主說道:“豈敢、豈敢,在下夏嘯天,幸會、幸會,請!”嚴學志說道:“閣下一路奔波,馬不停蹄,遠道而來;想必勞碌十分,請閣下多多歇息,再定商議。”夏幫主說道:“感謝不盡。”嚴學志說道:“家師因受了傷,不能起身…迎接。”
就在此時,柳青青攙扶著洪師傅立在那裡,他老淚縱橫地看著夏幫主說道:“沒想到還能見到閣下,真好!老朽中了三枝梅的暗器梅花樁,身染殘疾,行動不便,不能相迎閣下,望請海涵。”夏幫主拱手說道:“明天就是洪掌門金盆洗手的大好日子,沒想到洪師傅會意外受傷,為此而感到十分慚愧;如果沒有意外發生,我想今天八卦門應該是個熱鬧非凡的日子。哎,真是太可惜了!”洪師傅說道:“是了,如果夏幫主不提醒,老朽差點都忘了這事;今天應該會有賀客駕臨,學志,請好生厚待著。”嚴學志說道:“是,師傅。”
嚴學志打起了精神,揉了揉眼睛,抖擻了下胳臂,把吃奶的勁都拿出來了,仔細著來來往往的每個客人。夏幫主說道:“洪師傅意外受傷,會耽擱起金盆洗手大會嗎?還是洪掌門另行做了打算?”洪師傅說道:“不礙事,金盆洗手大會依舊舉行,還請夏幫主舉勞為妥;雖然老朽受了一點傷,但不妨礙金盆洗手;有病跟沒病區別不大,有武功跟沒有武功都是一樣。”夏幫主說道:“聽到這話,在下深感十分驚喜,也願意代勞。沒想到黑道會三枝梅下手會這麼狠毒,手段太過卑鄙了。”洪師傅說道:“此話說得太是時候了,一點也不差;本來互不沾邊的兩個門派卻因為一場屠戮而結下冤仇,真叫人難以置信;事情爆發得突然,叫人始料未及。”
夏幫主說道:“洪師傅急流勇退之後,八卦門的掌門人一位也就翹上枝頭,不知哪位俊才有幸能夠榮登寶座?想必有了眉目。”洪師傅說道:“不瞞閣下,老朽隱退之後,究竟有誰人來接替八卦門掌門人一位無關緊要;最要緊的還是八卦門的前途命運。眼下本門中出現的不幸重重地挫傷了八卦門的銳氣,這讓老朽心寒、悲痛,從而難以舉棋。”夏幫主欣然問道:“以洪師傅之見,此人是誰比較合適?”洪師傅說道:“按照本派歷來的規矩,應該在老朽的徒弟們中推舉,別無他選。若論武功高低,肖飛首當其衝,其次是我那大徒弟胡志;若論人品…唉!可是命運偏偏不是這樣來安排本派的,真讓人煩惱不堪。”夏幫主說道:“何以見得?”洪師傅說道:“在老朽的徒弟中肖飛、胡志等人一一中了三枝梅的獨門暗器,武功全失,全然一個個是廢人,實屬無奈。可見三枝梅的毒辣,用心居心叵測,誰也沒有辦法改變;這是有意讓本派遭受滅門之禍。”
夏幫主吃驚地問道:“都是在這次的襲擊中中鏢的?”洪師傅回道:“是。”夏幫主微微地點頭道:“正可謂不可不防;殺到了門口,誰都能理解。”洪師傅說道:“除此之外,其餘的幾人都還很年輕,也有走得走,逃得逃,散得散,可悲可嘆;哪有一個可以繼承大體的。一門暗器的襲擊尚且如此,若是全部攻擊過來,哪有我八卦門的立足之地啊?”夏幫主說道:“難道就沒有辦法應對了嗎?天無絕人之路,我們一定有辦法的。”
洪師傅說道:“一門之‘掌’,談何容易,不是那麼輕而易舉就能垂手可得。”夏幫主說道:“難道就沒有更好的人選了嗎?”洪師傅輕嘆了口氣,緩緩地抬起頭,眼睛看著遠方,神色凝重,若有所思,慢慢地說道:“老朽也曾想過這些事,只是不知該當講不當講。如果不再提起,我們幾乎都已忘了他;老朽有一個同門師弟,無論是論武功還是人品都不在少林智通大師之下;只是當年由於志趣不投的原因,他背井離鄉,改投別的門派,依身到少林門下,剃度出家,做了一名和尚,法名智善;為人正直、待人和善;如此算來距今正處不惑之年,為當值一凡事業的年景。”智通大師聽到了這一番話後,驚異地瞧著洪師傅,搶著說道:“老衲第一次聽到此事,真難以令人相信;沒想到智善法師有這麼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這真是佛定的因緣。”
夏幫主說道:“這真是巧得很,今天偏偏就有少林大師在場,應該說,佛緣如此,誰也無法改變。”洪師傅說道:“是呀,各位說得都是;只不知老朽這位師弟是否有雅趣涉足八卦門的掌門一位。”智通大師笑著說道:“呵呵,洪師傅果然不愧為江湖一傑,敢想、敢做、敢為;但人各有志,不同的人總有不同的志趣,若非天緣如此,那是強求不來的。”夏幫主說道:“即使他的機緣再巧合,終究屬於少林派;既然屬於少林了,豈能隨便投靠別的門派?更別說成為一派之主了。”智通大師說道:“那可未必。如果機緣不合,天已定人;如果機緣巧合,志在必得;但由於人的意願出了差錯,也難以如願以償。只有機緣巧合,人意為滿,才得因緣結果。所以,以老衲之見,還要看智善法師本人的意志如何方為妥當。”
洪師傅說道:“智通大師說得是。老朽認為兩派是否能夠容納,這還不重要;一個人遇到了困難,如果願意面對,總有煙消雲散的時刻;倘若他選擇逃避,那叫人無可奈何;即使天時地利人和也無濟於事。”夏幫主說道:“如果智善法師願坐貴派的掌門人,對貴派而言未嘗不是好事一件。”洪師傅說道:“如果八卦門能夠得到智善法師的垂青,對於本門來說是件大喜事;但老朽卻不知智善法師的想法。”智通大師說道:“出家人以慈悲為懷,無論是對於八卦門還是少林而言,但願都是件喜事。”嚴學志突然插言道:“不知這位傳說中的智善法師在不在眾位邀請的名單上?”洪師傅回道:“在,我特意讓夏幫主做了安排。如果沒有他在其中,我本打算這次以比武來定八卦門掌門一位。”
第二天一大早,客廳裡聚滿了賀客,來自西面八方的客人和各大門派均到齊了;看樣子今天甚是熱鬧,洪師傅也很高興,金盆洗手的大好日子終於來了。他最終還是如願以償;一個人如願以償了,心情就很高興;若高興了,凡事就很順利。所以人們常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心情愉快百事躲;的確如此。
今天的八卦門與往日不同,喜慶的氣氛籠罩著裡裡外外,碩大的一塊牌匾懸吊在大門樓上,上面篆刻著幾個大字“福滿九州”,牌匾兩側戴著兩朵大紅花,用金色綢緞陪襯著,喜慶極了;大門之上帖有一副對聯,寫道:功到自然成一人勝天,情至人間滿洪福不淺。門樓上掛滿了鞭炮,只等一聲令下。不多時,夏嘯天領著幾行人出了正門樓,走到偌大的廣場上立定,面朝著眾人,一隻手高高地舉起,忽然揮下,一聲喝令道:“放……”此時,只聽見“噼裡啪啦”響個不停,直叫人震耳欲聾,大夥兒的臉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正氣堂的四腰桌上擺滿了各色各樣的賀禮,堆積如山;大廳裡擺滿了桌椅,連個角落也沒有剩下地方,黑壓壓的一片,擠過去是人,擠過來還是人。所有的賓客都高興極了,興致勃勃的;喝茶得喝茶,吃果得吃果,嗑瓜子得,手捧著茶壺有滋有味地說著、笑著,也有手舞足蹈高談闊論的,各色各樣,有趣極了;整個場面實在是熱鬧非凡。可見今天洪老爺子是何等的威風與體面。
大廳中的四腰桌旁端坐著一人洪七官,只見他身穿一件大紅色的外套,腰桿筆挺,面色祥和,雙目有力,打掃著在座的每一位,一言不發;一點也不像身中殘疾的樣子。智通、智善陪其左右,兩側則站滿了他的徒弟們。此時,夏嘯天幫主從裡堂緩緩而至,走到洪老爺子面前駐步不前,附下身子,與洪老爺子交耳起來;一小會兒,夏幫主緩緩起身,面朝著大家,走了過去,立在眾人面前,頓了頓,雙拳緊抱,向大家躬一躬身,朗聲說道:“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在下是青龍幫的夏嘯天;有幸主持八卦門洪老師傅的金盆洗手大會,甚感榮幸;希望在坐的各位江湖朋友多多賞臉,給予鼎力支援;同時感謝諸位駕臨。”
話音剛落,底下便一片歡呼聲不斷,有得說道:“同喜、同喜。不用客氣,咱們都是自家人,用不著那麼客客套套。”有得說道:“客氣、客氣,賞光、賞光,彼此賞光。”有得大呼嚷嚷道:“滿上、滿上,咱們共同敬洪老爺子一杯。”夏幫主朝周圍人巡視了一眼,抱拳道:“請諸位慢用,請、請。”
不一會兒功夫,裡面端出了一個面盆,盛了半大盆水,恭恭敬敬地放到洪師傅面前,靜靜地等待著他伸手過去;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用目光注視著洪七官;有的停下了吃喝,用手摸了摸嘴,吧唧吧唧地咋著唇齒,停駐在那刻;有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雙目圓睜,直勾勾地盯著前方;有的停住了言笑,似是在磨拳擦掌,焦急地等待著;場上一片肅靜。洪師傅面帶微笑,笑吟吟地走上前去,立定了腳跟;轉過身,面向大家,欠一欠身,說道:“承蒙各位大俠賞臉,容我洪謀金盆洗手,多謝各位。”說完將雙手伸過去,浸入了水中,不等一毫刻鐘;洗完之後,輕輕地附手擦了擦乾淨。
滿屋子裡,吆喝聲肆起,雷掌祝福洪師傅。此刻,夏幫主急迫地大聲說道:“金盆洗手禮畢!”話閉,猛力地搖著胳膊,緊接著“噼裡啪啦”一陣鞭炮聲。此時桌子上陸陸續續地上滿了酒菜;有人不斷地招呼著吃喝;場上又恢復了原來的喧鬧。
最遠處黑暗的角落裡突然傳來一些聲音,只聽見有人笑道:“嘿嘿,武功全失,不偷偷摸摸地遮掩起來,卻大張旗鼓地宣揚自己,辦起金盆洗手大會來了,倒真的是英雄好漢!在下佩服得很。”另一個道:“據說八卦門上下武功盡廢得多呢,數起來總得有八九十個;何止是洪師傅一個?在他們那群弟子中,外表看上去個個道貌昂然,然而有很多人失去了武功,跟那老糊塗蟲一樣,還些不是謎語!”眾人七嘴八舌地又議論道:“八卦門雖不是江湖中的名門高族,但就近些年來看也算是旺族,至少沒做過劣跡斑斑的事來,不管論武功還是論做人,都沒得說;可如今究竟是怎麼了呢?匪夷所思的事接二連三。”
這時候,有人站起來繪聲繪色地說道:“爭強好勝,為的天下第一唄。人啦,為來為去,就為這個;一不圖名,二不圖利,你們說,這到最後還能有什麼意思。”另一個馬上道:“天下第一?呵呵,談何容易,八卦門也想爭奪天下第一的,那咱們泰山派爭取天下第幾?難道是第零嗎?這不笑話嘛,這叫什麼,知道嗎?叫自作死,活該,一個個都中鏢倒下了吧,還沒有徹底哩。”這時場上沸騰了起來,有聲音接道:“說得就是,那還有我們華山派呢?大家都爭第一,把我們擱在哪裡?這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