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眸黑沉,唇角平直,面容嚴肅,看不出一絲笑意,顯然很重視楊柳的回答。
楊柳不禁猜想,莫不是有人在他面前說了什麼,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便想求證一二,也去嘗一嘗兩個男子相戀的刺激?
於是正色道:“這臣是堅決反對的。上有所好,下必行之。尤其是朝中大臣,那更不行了。官位越高,越要嚴懲。”
蕭策安眉頭微皺,盯著楊柳看。
楊柳心裡對被中傷的男子道了個歉,面上一副凜然大義:“前朝就有個斷袖的皇帝,傳得人盡皆知。後來朝中大臣也開始效仿,坊間身材瘦弱面容清秀的男子走在街上都要惴惴不安,唯恐被人搶入府中。”
“到最後,連南風館都敢開在明面上。逼迫良家婦女為妓的事還沒解決,男子也如此,偏偏皇帝喜歡,下面人扯大旗,再如何也禁不了。”
她偷偷看蕭策安,見他神色稍霽,心也放了些,“不是說位高者不能愛男子,只是在其位謀其職,一人快活,卻要諸多無辜之人受此牽連。若真要行此事,早早掛官辭去,那臣絕無怨言。”
世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人家大臣還能辭官,您這太子就老老實實幹吧,求而不得的事,最好連想也不要想。
這句話楊柳沒敢說出口,只是又問:“殿下,您身邊最近都有些什麼人?怎麼聽著都是些口蜜腹劍的誅心之語。”
“不就只有一個你。”
楊柳實在覺得他喜怒無常,總是給人扣帽子,禁不住反駁道:“臣可不記得說過這話,您莫不是睡糊塗了,自己杜撰出來的。您說臣每日溜須拍馬,可臣都多少天沒見過您了?可見您心裡這麼認定了,誰都改不了。”
便是日常,蕭策安不問楊柳,楊柳也不主動搭話的。問到學問有關的,楊柳回得才多些,話都沒說過幾句,卻被他認成佞臣。
酒壯慫人膽,楊柳甩開他的手,抱臂冷哼一聲:“這明君啊,身邊都是忠臣。至於那整日和大奸臣廝混的,史書上可也不少,您自個兒看去吧,說不得還能借鑒一二呢。”
蕭策安倒也不惱,一時失笑:“你今日吃什麼了?”
楊柳道:“左右沒吃糖,倒是在您馬車上喝了一肚子苦水。”
她嬉笑怒罵時,神采飛揚,眼眸彎彎,嗓音也沒有什麼尖酸刻薄,唯獨語意冷冷的,一下就紮到人心裡去,並不令人氣憤,反而想聽她多說幾句。
新年新氣象,蕭策安是不願意學楊柳罵人的,只不軟不硬回道:“你倒適合做禦史,往金鑾殿上一站,袖子也不要卷,一句話頂上人家十句,連個髒字都不帶,就能把朝臣罵個遍。還得再專門配個小內侍給你端茶遞水,誰能罵過你?只是這晨間上了朝,晚上可就得備棺材了。”
楊柳打了個呵欠,“那就算了,臣膽子小,不敢罵人的。再說了,威脅、恐嚇禦史,按律是要杖十的。”
可見他嚇唬人都不用心。
實在是睏意肆虐,楊柳一心早早登頂,好小憩一會兒,於是在這落滿雪的長階上健步如飛,跌倒了就爬起來,沖在前面招呼蕭策安和侍衛們快行。
但站得高了,偶爾舉目四顧,總是瞥見些泠泠冷光,像是月華鍍在雪尖,又隱約透著些詭異。
楊柳不動聲色,只繼續走了會兒,嚷嚷著累,漸漸慢下來,與蕭策安並行,口中道:“您拉臣一把,沒勁兒了。”
她在他手背上寫了個“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