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寒劍斜刺挑來,托起楊柳白皙的下巴。
蕭策安的嗓音淬了冰:“你可知錯?”
“我沒錯,”楊柳道,“我自願的。一切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您應該比誰都清楚。”
蕭策安幾乎壓抑不住怒火,持劍的手微微顫抖,左手捂上心口,覺出一陣莫大的痛楚。
“很痛嗎?”楊柳聲音很輕,“這是你應該付出的代價。”
可笑代價兩個字從她口中說出來時,是如此的悠忽飄渺。
那張晴雨般的臉龐,展露出的每一個細微表情,皆是坦坦蕩蕩。
一如她按著他胸口的疤痕,笑問若是她將這裡弄疼了,要怎麼是好。
蕭策安唰地將長劍擲地,背手在殿中踱步。楊柳聽到瓷器砸碎的聲響,抿唇不發一言。
永樂宮禁閉,他給過她許多機會。
起初楊柳也不是全然與外界閉塞,那些楊柳半年前進宮時險些被殺的宮人裡,有幾個很是忠心的,私下裡總為她打探些訊息。
這必然是他的默許。
能打探訊息,就能往外遞訊息。
及至後來這幾個宮人被撤下,新來的宮人們編織為皇帝祈福的絡子時,要請楊柳一起;做青團時,也曾數次詢問楊柳是否要獻往禦書房……
零零總總,三五日總要有一遭,似乎在說,只要她低頭,不需要認錯,不需要解釋,他會待她一如從前。
楊柳靜默著,目光落至未來得及收回的一方濕潤硯臺,便知他是才處理完政務不久。
外間元寶膽戰心驚地聽著這動靜,給手下人使眼色,示意他們不要入內清理。
蕭策安砸碎了最後一隻琺琅掐絲花瓶,展臂道:“安息。”
餘光中那人一動不動,面龐漲紅。蕭策安幾乎要控制不住,險些就要放過她,最終也只是微昂了下巴:“不是過目不忘嗎?還是沒人教過你侍寢的規矩?”
楊柳偏頭不理會。
元寶遣散宮人,吩咐人去準備些吃食和熱水,哪怕再忿忿不平,也禁不住感慨聖眷的深厚。
但沒到一炷香,楊柳就冷著臉出來。
雷聲滾滾,風雨如注。
元寶冷冷地注視著,沒有上前親熱地問好,也不讓人準備轎輿。於是周圍的宮人同他一道沉默著,無視著。
待人走進廊簷下,眼看要走進雨幕裡,卻還是一言不發,像是要一頭紮進去似的,元寶這才低聲叫人:“找個小的,送把大傘過去。”
“滾進來,”蕭策安突然出聲,元寶忙推門進去,不敢看他散亂的衣袍,瞥見地面一角遺落下的束發簪,捧起來恭恭敬敬地呈到案上。
蕭策安眉目間滿是冰霜:“你就這麼上趕著?”
元寶道:“陛下,雨大風急,從這兒到永樂宮,一路淋雨要病倒的。”
蕭策安牽唇嗤笑:“你這蠢奴才,人去的是大理寺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