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
楊柳翌日醒來時,半邊身子都是麻的,嗓子也有些痛。
天矇矇亮,寂靜無聲,並沒有習武的聲響。
楊柳簡單洗漱一番,出門也沒遇上什麼人,院裡空蕩蕩得厲害,連車馬都消失不見了。
走了也好,交戰在即,邊境哪裡是久留之地?單看暗探的勁兒,分明是沖著他來的。他們這些日子,搬家就搬了許多次,若說他不清楚突厥的打探,楊柳是不信的。
人走了,楊柳倒是能召集趙慶等人。
此處雖僻靜,但突厥暗探也總有尋過來的一天,自然不能待在這兒。不過擔憂遺漏機務,楊柳還是謹慎地又將各個角落都看了幾遍。
蕭策安的寢居她沒去,可機務大多也在那裡。楊柳最終還是決定進去一看,別的倒是沒有,只案上有一封未裝斂的書信,信下是一卷明黃的錦帛,銅軸厚重,蠟封漆得嚴嚴實實。
楊柳把玩一番,飛速掠過那信,也就收了起來。
及至外出租賃房屋,戴著鬥笠披風,楊柳還是冷得打了個哆嗦。路上行人稀疏,偶有路過的,也是揣著袖子疾步快走。
這般靠北的地方,十月的光景,就有這麼冷了嗎?
找了個離縣衙近的地方住,楊柳四處閑逛。
冬日裡百姓要用柴取暖。因冬日長,消耗的柴木自然不在少數,許多樹往往未長成就被砍了,拿來建造房屋定然不夠用。
然而這邊土質黏實厚重,摻了稭稈碎攪和在一起,用築板夾立澆灌,便成就一堵牆來。再用鑄就的土磚在裡外分別磊砌,建成的房舍也算得上堅固。
粗壯的圓木拿來做梁椽,用木板或是瓦礫鋪上房頂,再搭厚厚的茅草。
遠遠看來,笨重質樸,兼之風吹日曬土泥脫落,自然算不上美觀。可不漏風不漏雨,風吹不倒雪壓不塌,對尋常百姓來說,就已經是十分滿足了。
楊柳一路行來,還見了許多搭棚居住的人家。細問之下,大多是從附近突厥猖獗的地區逃來的,縣令開了城門放人進來,重新登記了戶籍,這才有了一席安身之地。
如今正是衣食艱難的時刻,何談營建房舍?
他們都是些沒有家的人。
等到與突厥的大戰結束,那些故池中的房舍領受戰火摧殘與燒殺搶掠,又無人修養,想來便要坍塌作廢土一堆了。
哪怕佔領了城池,突厥人又怎麼會長久地留在城中呢?他們的牛羊不允許他們長期定居,狩獵的習性也不支援他們擺弄莊稼。
便是劃分疆界,也不過是大筆一揮:以某山某河某關為界。
如此模糊的劃分,造就廣闊的中間地帶。若是有了人家,腳下的土地便歸於故國。若是荒無人煙,就說不清究竟是誰的領土。
故城化作廢土,百姓內遷,大雍的疆域,就少了。
在江左時,父親就曾不止一次地同楊柳講過,武將有守土之責。
頭可斷,血可流,國疆寸步不能讓。
父親拼死守護的地方,楊柳也想多看看。
……
竇將軍佇立在瞭望臺上,點點濕潤的涼意打在他臉頰上。
參軍低呼:“將軍,下雪了!這才剛入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