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莫大的誘惑,已經讓諸將狂熱了。
楊柳指了一位駐守爍石城的將領:“百姓出城不到三個時辰,你帶上準頭好的兵,守在城上,不要放任何突厥人追趕百姓。若是有突厥兵過了界,就地格殺,絕不許他再回頭報信。如有差錯,本官拿你是問!”
夜色依舊濃黑,天還沒破曉,大堂裡的蠟燭漸漸變矮。人影也稀疏了,只剩下楊柳和趙慶。
楊柳一下歪在圈椅上,想捶捶肩膀,錘到的卻是冷硬的肩甲,整張臉都皺巴在一起。
“好趙慶,我長這麼大,還沒領過這麼多人呢。父親知道了,一定會誇我。”
趙慶鼻子一酸,“公子,趙慶不是外人。”
為將自然不可露怯。若這城裡都是將軍的部將,或是公子來此地任職已有一段時日,又哪裡至於敵軍兵臨城下還要費大心思鼓舞士氣。
公子報的是優,可爍石城的憂,他們這些部將看在眼裡,如公子一般,不能宣之於口。
楊柳突然就很想叫叫他,事實上她也這麼做了。
“趙慶。”
“公子,我在。”
楊柳露出個真切的笑。
這麼多追隨她的人裡,有人是審時度勢,有人是顧念她父親的恩情,也有人是為成就心中義氣……太多太雜,她分辨不清,只能如他們敬愛她一般,回之以敬愛。
只有趙慶。
楊柳無比確信,趙慶只是追隨她。
許是夜太寂靜,楊柳在這種時刻,竟還憶起了蕭策安。
那時她總是翻看殿中的奏摺,已經看了許多時日。蕭策安忽然捉了楊柳,推過來幾份摺子,研了朱墨,要她批了這些摺子。
不止顧忌權力上的侵奪,楊柳更憂心手中的筆要攪動無數不相幹人的命運。而她與他們素不相識,遲遲不肯落筆。
蕭策安便以此嘲笑楊柳膽小怕事,壓著楊柳批了一份又一份的奏摺。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楊柳依舊記得這句話。
如今想來,他頭一次批奏摺,會不會也像她一樣,怕得不敢落筆?
他年少時孤身一人迷失在大漠上,不得不殺了最愛的馬求生,又是否迷茫驚懼?從不愛殺生的儒生到上陣殺敵、領兵作戰,想必也曾惶惶不安過吧?
楊柳忽然就笑了。
即使懼怕,想來他如今也只會懼怕失去權柄,還真沒到要楊柳來操心的地步。
“趙慶,隨我到城樓上轉一轉。”
兵臨城下的第一天,即使還沒有短兵相接,楊柳也不能放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