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策安好笑:“回家讓你那侍衛給你上藥?他敢嗎?”
但他到底是打住了,喚來一個小宮娥,“往後你便跟著這位貴人。”
楊柳覺得他變化很大。
比如這上藥,若是從前,她就是說得再多,他也聽不進去,必定是要半褪衣衫親自來做。如今卻只要一句話,他就能換個姑娘來給她上藥。
但楊柳自從爍石城回來就有些悶悶不樂。
她開始多夢、失眠,時常有氣無力。有時候做了夢能記得,有時候卻又不記得,只醒來時滿頭大汗。
交代完公務,蕭策安要留楊柳用午膳,在案旁設了張座。他批奏摺,給楊柳尋了些書解悶。
檀香嫋嫋,日光融融,熟悉的氣息讓楊柳生了睏意。蕭策安要楊柳到榻上睡一會兒,楊柳不肯。蕭策安命人抱來了軟枕,讓她伏在案上小憩。
這般簡陋,人竟也真的睡著了。
初冬寒涼,為免著涼,等人睡沉,蕭策安便將人抱到榻上,蓋了錦被。他的奏摺也挪到了床腳邊的小案上,方便照顧她。
可真待在楊柳旁邊,蕭策安又做不到不看楊柳,最後索性守在床邊。
楊柳的模樣沒什麼變化,只是性情卻變了。從前,哪怕她常對他冷臉相向,也能看出精氣神是欣欣向榮的。如今卻更顯沉鬱寡歡,溫言溫語,卻還有些頹勢,即使卯足了勁想歡快些,依舊缺了一份心氣。
方才張太醫也道,楊柳心緒不寧,鬱氣積於心肝。長久下去,恐損根本。
許是頭一次上戰場,一時回轉不過來。蕭策安雖早已過了這階段,並不覺得多可怕,可看楊柳難受,還是恨不得代她受過。
楊柳唇瓣微微張合,似乎在說些什麼。
蕭策安靠近,拇指在她蹙起的眉心打著旋,想讓她放鬆些。但他手指剛碰到楊柳,楊柳便不安地搖著頭。
這幅睡夢裡都抵觸他的模樣,看得他心如刀絞。
也罷,生死關頭走一遭,只要她不離開他,抵觸便抵觸。時日還長,總能慢慢來。
蕭策安收回手,楊柳卻攥著錦被猛地坐了起來,雙眼暴睜,無神地看著半空,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呼吸也是淩亂的。鼻尖微紅,眼角還掛著淚。
這是魘著了。
蕭策安盡量輕柔地喚著楊柳,慢慢拍撫她單薄的脊背,感受到她漸漸放鬆,小心地將人攬進懷裡。
“阿柳,不怕。”
怕碰到楊柳的傷,他不敢用力,但依舊保持著半攬著人的姿態。她的臉頰埋在他胸膛前,手指緊攥著他的衣服,似乎正抽泣著。溫熱的淚水沿著他的脖頸滾落,眼睫和烏發掃在他面板上,帶起一陣陣顫意。
蕭策安從未見過這樣脆弱的楊柳,這比她提劍刺他還令人難受,“朕在呢。”
這句話卻不知哪裡錯了,楊柳從他懷裡抽身,抹幹淨了眼淚,抬頭道:“我要回家。”
“不如就在這裡,”蕭策安斟酌著,盡量避開惹她傷心的話,“朕好照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