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公子生得俊美,年紀也輕,方才在楊柳身旁,不言不語唇角微彎,瞧著卻還是有些瘮人,如今更是令人心畏。
獵戶一句“軍爺”脫口而出。
蕭策安沒糾正他的稱呼,只是問道:“楊柳爹孃帶著媒人來做什麼?”
人去樓空許多時日,這對夫婦竟然不知道似的,帶著媒人登門,蕭策安才不信是來給楊柳正經說親。
提起這個,獵戶來了精神:“說是要給大老爺做通房還是小妾呢,記不得了。也是荒唐,沒見過哪家爹孃要家裡的哥兒去做妾,這不成了斷袖了?就是不拿那孩子當自家人,也沒這樣作踐孩子的。也虧得人家親爹找了來,但凡晚些日子,孩子就受孽了。”
再多的,他小心看了眼蕭策安的臉色,沒敢再說。
真是怪了,這人既不像老爺們一樣頤指氣使,也不像縣官大人們那樣愛擺官威,卻叫他比被告到縣衙打官司還發顫。
楊柳等蕭策安,等了許久。他再回來時,雖是笑著,楊柳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他心情似乎不大好。
一直到馬車上,楊柳不說話,他也不主動搭話。只是等月娥捧來些難得的飾品,他才露出個真切的笑,要替楊柳戴上。
楊柳不喜歡帶著這些,他卻不依:“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再說,你如今也算榮歸故裡,總不能讓人看輕了去。”
蕭策安打絲縧比楊柳打得都好,梳頭發也梳得很漂亮。楊柳對著鏡子左看右看,沒挑出來刺,忽然問道:“你是不是給很多人都梳過頭發、戴過玉佩?也給很多人都贈了寶劍和劍鞘?”
“怎麼問這個?”蕭策安微微訝異,又生出些喜悅,“我給不少將軍贈過劍,梳發、戴玉佩,卻只給你我做過。”
楊柳也意外自己問出這麼一句,撐著下頜呆呆望著車壁,“我其實不太想回來。我之前一直覺得,我的生活應該很平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東西不要太金貴,夠用就行。飯菜也不一定要是珍饈美饌,能填飽肚子就成。我本來就是一個沒什麼追求也沒什麼大志向的人。”
“但這裡好像也不是我的容身之所。”
蕭策安坐得直了些:“絕對的權力能讓你得到一切。”
楊柳一直都不認同這句話。若真是如此,他為何日日忙碌,連出宮都要精打細算地斟酌著?
蕭策安道:“世間取捨之道,在於權衡二字。你既不願為此奔波勞苦,何不迂迴行事?”
話雖曲折,楊柳也聽出了弦外之音,“算了。”
……
這麼多年過去,楊柳以為自己早就不在意他們了。
但在門前猶豫時,被劉母一眼認出,她還是小小地雀躍了下。
劉母眼尾鬢角的皺紋,也讓楊柳有些後悔。
為什麼不早些回來看他們呢?
“你爹還在外面,晚間就回來了,”劉母看楊柳的眼睛在發光,親暱地挽上楊柳,“阿柳,來坐坐。”
楊柳不習慣這樣親近。劉母摩挲著楊柳衣服上的金線,捧著掛在楊柳腰上的劍,劍鞘都是玄鐵漆金的,還鑲嵌著浴血一般的紅寶石,嘆道:“你生父如今在哪兒?”
蕭策安眉都不抬:“朝廷任職。”
“是個官人吶,”劉母眼睛愈加亮,瞧蕭策安氣度非凡,笑問楊柳,“這位是?”
蕭策安淡淡答:“她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