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策安道:“神醫怕你貪吃,等會兒再推脫著不用午膳,不讓我給你多拿。等你用過了午膳,下午時神醫會再給你些別的糕點。”
他也不是沒嘗過清風谷的糕點,私心以為,不及皇宮禦廚做得好吃。但楊柳意外地很喜歡吃,這些日子,吃得多,睡得也多,氣色都紅潤了。
兼之神醫給楊柳針灸,楊柳左手已經能慢慢活動了,正倚著欄杆給魚兒餵食,被和煦的暖陽照得整個人都很慵懶。
她掩唇打了個哈欠,聽到蕭策安問:“阿柳,你對我有什麼怨?”
楊柳困惑一瞬,“起初有許多,我怨你整日就知道卿卿我我,害我擔驚受怕,連和賀清說話都不行。但後來我也給了你一劍,雖然我的劍永遠都不能殺死你,可也算讓你痛徹心扉。”
“後來我父親戰死,我先時還算清淨,不知何時起就開始怨怪你。劉氏撇下我時,我就知道我是被拋棄的那個,他們在弟弟妹妹和我面前,永遠都不會選擇我。後來怪你,也不過是不願意相信,同家國比起來,我也是被父親拋棄的那個。”
楊柳有些茫然:“可他選擇我,我好像也會難受。”
蕭策安理理楊柳鬢發,目中含笑:“歷來不知有多少人為這問題在爭得面紅耳赤,亡人全了舊念,生者過好當下,勿多思多慮。”
……
谷中清淨,柳神醫不許侍從入谷。
楊柳有時候會撞見蕭策安立在屋簷下,眸光總是望向很遠的地方。興許是常年勞碌,一時閑下來,反而不太適應。
柳神醫拔針,搖頭道:“小柳,他連陪你的時間都沒有,終究不是良配。”
楊柳眉眼彎彎:“可是阿公,他還是來了啊。”
柳神醫望著她,眼中浮現淚意:“他的三天、三旬、三月,就要你一輩子做賠嗎?”
楊柳知道他是想起了傷心事,“阿公,我不去的。”
柳神醫也嘆息了:“阿公不是一定要你留在谷裡。阿公也不拘束你外出,只是要你常回來看看。”
楊柳:“阿公,我不會一直待在谷裡。我會出去,但我一定不是為他出去。”
夜裡楊柳熄了燭,準備睡下了,忽然聽到石子敲在窗欞上的聲音,推開窗,見到花樹下的蕭策安。
柳神醫給楊柳備下了許多裙釵,色澤亮麗,楊柳個個都喜歡,幾乎都不用挑選,隨意換了一身就下來了。
蕭策安在前面,揮劍擋開樹枝。楊柳走在他開的道上,問道:“叫我出來做什麼?”
楊柳行裝簡潔,頭發簡簡單單束在腦後,眼睛烏黑明亮。蕭策安往裡望去,如同一汪澄澈的湖水,比之數年前,更添一份寧靜。
他倒是樂意在這雙眼睛裡瞧出些別的情緒,可鳳眸緊盯著楊柳看了好一會兒,那雙烏眸裡都是一片坦蕩。
也不對,比從前看他時柔和一點。
楊柳就見他起先繃著臉,不知為何一直看著自己,又不知因何緣由,沖著她微微笑。
“你不處理政務嗎?”楊柳撇過視線。
蕭策安牽起楊柳的手,十指相扣。
楊柳垂眸看了一眼,笑道:“我們第一次握手,是在去禦書房的路上。我那時候很討厭你,也不喜歡和你握手。沈相大人約莫是瞧見了,事後還來問我。他要急流勇退,處處拿我做筏子。如今想想,也有近半年未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