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
啟元帝在封官那年的冬天逝世。
太子即位,改國號承明,行新法。
頭一屆科考的進士紛紛踏入仕途。
承明二年初,江左裴氏、王氏等豪族與突厥勾結,妄圖通敵叛國。
帝急調豐陸、寧安等軍鎮重兵鎮壓,監軍何慎何大人審訊時得出驚天秘聞——江左動亂竟是由齊王殿下一手策劃。
王軍兵強馬壯,糧草豐富,又有身經百戰的楊將軍、宗將軍等人領兵作戰,不出一個月便平複叛亂。
縱然楊柳知道一切早已在蕭策安計劃之中,還是為這速度吃了一驚。
趙慶站在院門口,望見公子又在簷下默書,三年前的稚氣褪去,只餘下滿身清冽,上前道:“大人,孟縣丞求見。”
楊柳洗過毛筆,慢條斯理地掛在筆架上,微揚下頜:“請他進來吧。”
她對此人有些印象,姓孟名望軒,乃是安豐縣本地人士,窮苦書生一個,學問做得不錯,尤其在水利方面多有鑽研。
也正是新科進士之一,被遣回安豐做縣丞,恰好趕上年節,在家中過了個好年。
孟望軒侷促地坐在椅中,餘光悄悄打量年輕的上峰。
分明打過幾次交道,可哪怕他如今與楊大人同朝為官、共任一處,也還是沒來由地緊張。
他將這份緊張歸功於曾在這位大人這裡受到的恩惠,以及對這位大人廣博涉獵面的敬服。
楊柳道:“此處並非衙署,自在即可。孟大人若有事,不妨說來一聽。”
孟望軒嗓音發緊:“大人此次入京,可還回來?”
楊柳垂眸思索片刻:“興許。”
若有機會,自然要回來的。
孟望軒低頭,失落道:“鄉親們都盼著大人多待幾年。”
楊柳失笑:“規制如此,不得不從。再則如今縣衙裡的大人們都盡職盡責,又有你在,便是來了新縣令,也難魚肉鄉裡的。”
孟望軒語帶遺憾:“總歸是不一樣的。”
送走了孟望軒,楊柳踱步到窗前,拾起新默寫的書冊,吩咐趙慶著人送往縣衙旁的書肆。
安豐縣貧瘠,只有一家小書館,生意大多由鄉紳支撐。求學計程車子或外出、或借書觀看,但依舊擋不住書少的事實。
楊柳初到安豐縣時,為積壓的政務頭疼許久,夜裡總是睡不著。但這些政務卻又不是坐在殿上拿筆勾勾畫畫便能解決的,是真正要升堂、要深入鄉裡才能有所進益。
她的性子,一日事未畢,總是抓心撓肺,索性就點了蠟,坐在窗下夜夜默書。
院裡那棵老柿樹滴雨、抽芽、結果、凝霜,枯皺逡黑或是熱烈似火,她已看了三個春秋,也吃過許多張伯做的糖霜柿餅。
那樹皮上還有一道猙獰的外翻,是縣外一窩匪寇劫掠時留下的。
楊柳上任時,正是費盡心力鏟除了這夥土匪,才洗脫鄉民對自己“中看不中用”的評斷,真正樹起威信。
趙慶接過書,遲疑道:“大人為何不親自去書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