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人
啟元帝一進寢殿,挺直的背脊便垮了幾分,難掩蒼老之態。
張公公忙去攙扶,對蕭策安使眼色,蕭策安不為所動。
他道:“您老有事嗎?若是無事,兒臣就先告退了。”
啟元帝擺手,讓張公公侍立在側,坐在窗沿,眼角的褶皺因他打量蕭策安的動作多了些,渾不在意蕭策安的冒犯,“朕叫你來,是要傳你些各家的秘聞。其餘諸家,朕都封在錦囊中,你可私藏觀看,唯有一家,紙筆不可書,須得口授。”
他目光落在蕭策安身上。
記憶中稚氣未脫、滿臉孺慕的少年與眼前冷漠的青年漸漸重合,卻只是他的一抹幻影。
啟元帝笑笑,“是鎮國公府。”
他如願看到蕭策安臉上浮起細微的動容,笑得深了些。
蕭策安道:“既知紙筆不可書,就不要講了,何必多此一舉。”
張公公忙遞眼風,哀求地看他,希望他說幾句熨貼的話,他視若無睹。
啟元帝唇角下壓,“你怕朕離間你與阿柳。”
蕭策安嗤笑:“我怕什麼。你就是殺了他,我也未見心軟的。算下來,你要殺的,又何止是一個楊柳?”
啟元帝抓起小案上的硯臺,直直沖他砸去,摔在他額角上。
鮮血蜿蜒而下,在冷白的面板上蔓延。
蕭策安舔唇,觸到血液的鐵鏽味,一笑:“說起來,兒臣今夜著實有事要尋您幫忙。”
他大逆不道,啟元帝閉眸,深深嚥下一口氣,睜眼時已做出決斷,往他遞來的聖旨上瞧了一眼,冷笑道:“這麼有種,怎麼不自己蓋戳?”
蕭策安懶懶道:“這不是有您?”
“朕原欲助你,只盼你來日不要後悔,”啟元帝笑意漸深,“張德安,送客。”
逆子的身影消失不見,他卻沒有放鬆多少,靠床柱怔怔坐著。
張公公回來,小跑著扶他躺下,為他掖好被腳,急出一身冷汗。
“朕老了。”
“陛下正當年呢,如何老得?奴才才是真的老了。”
啟元帝疲憊地笑笑:“朕原是容不得阿柳的。”
張公公不再言語,只輕輕拍撫他背脊,慢慢為他順氣。
……
楊柳從宮中出來,打簾時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喚人停車。
賀清頭戴鬥笠,捧著書畫鑽出雨幕,站在簷下,視線裡撞進一隻橫了油紙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