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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都是團歌惹的禍 (2 / 2)

這首《建設團之歌》,很快就在建設團傳唱開了。

王依亭雖然是個女性,卻像所有的政工幹部一樣,非常注重業績。她在大慶油田當過採油工,後來調到共青團組織部幹得卓有建樹,很得領導的賞識。天津北大港發現油田後,她自報奮勇,隨著進關的石油隊伍來到了大港油田。由於她對青年工作有經驗,便被派到建設團政治處當了主任。當然,她更高的政治目標,是進入二號院的政治部。王依亭對於《建設團之歌》的看法,完全是從政治方面考慮的。這首歌曲,出自她一手組建的宣傳隊員之手,如果能夠定為北大港社會主義建設團團歌,這就是她的業績與功勞。王依亭很受大慶人的影響,幹革命工作不但要大刀闊斧,而且要雷厲風行。

這個振奮人心的訊息一傳出來,把咱倆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你還把家裡託人送來的美食全部奉獻出來,請宣傳隊的夥伴們美美地飽餐了一頓。然而,老祖宗說得好,酒極則亂,樂極則悲,萬事盡然。咱們倆高興得過了頭,便引來了“樂極生悲”。

聽政治處小張幹事偷偷告訴我,當天晚上,王依亭正在燈下寫關於擬將《建設團之歌》選定為北大港社會主義建設團團歌的報告時,有個人像幽靈似的敲開了政治處的帳房門。你做夢都不會想到,那個人就是吳競遠。王依亭對吳競遠並沒有什麼好印象,尤其不喜歡他唱的《讚歌》。此時見他前來造訪,便沒有表現出歡迎的姿態。

吳競遠並不在意王依亭對他的冷淡態度,頗顯恭敬地說:“王主任,我是來向您反映情況的。”王依亭淡淡地說:“坐下說吧!”吳競遠規規矩矩地坐了下來,極力表現出一副十分坦誠的樣子說:“最近幾天,咱們建設團都在唱《建設團之歌》。我覺得吧,這裡面好像有點政治問題。”王依亭頓時警惕起來,鼓勵地說:“談一談你的看法。”吳競遠說:“我總覺得,這是一首充滿現代修正主義味道的歌曲。無論是歌詞還是歌曲的旋律,都滲透著很濃厚的蘇修風格。如果不立即對這首歌曲加以限制,甚至是取締,恐怕將來就要犯政治錯誤。”

王依亭在吳競遠的面前,既沒有表現出驚訝和錯愕,也沒有表示贊同和反對。凡事不露聲色,這本是政工幹部的本色。可她沒有表態,並不意味著無動於衷。她把吳競遠客客氣氣地送走之後,便坐下來拿起《建設團之歌》的歌譜,反反覆覆地哼唱著。這時王依亭才覺察到,這首歌確實有點俄羅斯風格。蘇聯曾一度被尊稱為“老大哥”,蘇聯的文學藝術也深深地影響了一代人。況且,音樂藝術本沒有國界,《建設團之歌》借鑑了一點俄羅斯的風格,又何須大驚小怪?可是,自從中蘇兩黨決裂之後,中國社會進入了一個反修勝過反帝的年代。王依亭做為一名政工幹部,當然不敢去冒政治風險。於是,她便信手把那份尚未寫完的報告,三把兩把地撕毀了。

第二天一早,正當宣傳隊整裝待發的時候,王依亭嚴肅地向全體隊員宣佈,從今往後不準再演唱《建設團之歌》。同時,她還在工地召開了各連指導員臨時會議,要求他們向所有建設團成員傳達,《建設團之歌》是一首有著嚴重政治問題的歌曲,禁止傳唱。政治處的決定和通知,猶如一顆重磅炸彈在人們的頭頂爆炸了,建設團上下無不感到驚訝。尤其是你和我,更是感到震驚和困惑,心理上難免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你悔恨交加地說:“鮑子,是我害了你!好好的,寫什麼《建設團之歌》啊?我不叫你在工地上出風頭,自已卻一心想在政治上出風頭。我才是大腦進了水,個人英雄主義膨脹!”我極力地安慰你說:“這首歌不叫唱就不唱了,有什麼了不起的呀?”你說:“你說得倒輕巧!沒聽王主任說,這是一首散發著修正主義毒氣的歌,性質是非常嚴重的。鮑子,我想跟政治處主動要求,退出宣傳隊。”我趕忙說:“這可使不得!你這樣做,不是變相地跟政治處示威嗎?”你說:“都鬧成這樣了,在宣傳隊待著還有什麼意思?”我哄著你說:“起碼我們可以名正言順地待在一起吧?其實,很多人對政治處的說法都有意見。不就是一首歌嘛,怎麼跟蘇聯修正主義扯到一塊去了?不過,眼下是特殊時期,對什麼問題都特別敏感,這也是可以理解的。都怪咱倆太年輕了,政治上沒有什麼經驗。其實摔個跟頭也是件好事,以後就不會再幹傻事啦!”

你在我的勸說下,便打消了退出宣傳隊的念頭。兩個人能夠名正言順地待在一起,不也是你的心願嗎?然而,咱們的美好心願並沒有能維持多久,新的麻煩又接踵而來了。

早就聽人說過,醫務室的薛醫生,是一個喜歡傳播緋聞的老女人。其實說她老,也不過四十郎當歲。自打她來到建設團,那張愛說是非的嘴巴老是派不上用場。後來發現她跟吳競遠挺說得來,便時常利用醫生的權力,用開病假條、開病號飯、開輕體力勞動的證明,勾引吳競遠去醫務室擺龍門陣。王依亭也是醫務室的常客。她經常利用薛醫生的那張嘴,瞭解建設團潛在的思想動態。王依亭因為腦袋疼痛,又來到醫務室扎針灸。

薛醫生正愁醫務室沒人來聊天,悶得牙根癢癢,一看見王依亭,那張嘴可就閒不住了:“王主任,我告訴給你一個秘密,你可不準害人家!”王依亭笑了:“瞧你說的,我害過誰呀?”薛醫生神秘地說:“宣傳隊的賈寶玉和林黛玉,那可是正經的一對兒!”王依亭一愣:“他們不是表兄妹嗎?”薛醫生嘖嘖嘴:“《紅樓夢》裡的賈寶玉和林黛玉,那才是正經八百的表兄妹吶!”王依亭問:“你這是聽誰說的?”薛醫生有些抱打不平地說:“這你就甭問啦!王主任,不是我說你們。他倆打著親戚的幌子偷偷談情說愛,也是叫你們給逼的。從醫學的角度來說,男女發育成熟了,自然渴望異性。你們硬是像個王母娘娘似的,不讓男生女生來往,那會出現性壓抑,後果很嚴重的。”

王依亭當時沒有表態,可是扎完針灸回到了辦公室,卻越琢磨越有氣。有人在宣傳隊裡偷偷搞物件,自己竟然毫無察覺。這要是被上邊知道了,自己就要吃不了兜著走。於是,王依亭當機立斷,把我清除出了宣傳隊。但是王依亭很聰明,她既沒有問責《建設團之歌》的政治問題,也沒有揭露咱們倆的真實關係,而是藉口宣傳隊是清一色的女孩兒,唯獨我是個男生,下面反映太大。說什麼讓我回到連隊,另有重任。王依亭如此低調地處理了這件事,實際上是為了不給她自己的業績染汙點。

這些事情,都是薛醫生後來告訴給我的。但有一點令我非常的不解,無論是《建設團之歌》還是“談情說愛”,都有你一份,王依亭為什麼依然把你留在了宣傳隊呢?

剛開始挖水庫的時候,扁擔把肩膀壓得又紅又腫,不小心被人拍一下,火辣辣疼得像刀割似的。經過一個星期的疼痛、紅腫、出血,一直到起繭子,好不容易把肩膀磨練出來了,卻突然把我調到了宣傳隊。如今,肩膀上的繭子沒有了,我又得重新去忍受那鑽心的疼痛。不過,我想得開,不就是再錘鍊一次肩膀嗎?比起革命志士坐老虎凳、灌辣椒水,這又算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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