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爾微微閉眼,似乎又能看到那大片的黑霧席捲而過,成群的白骨堆疊著,搭成如山嶽一般的斜坡,翻過高聳的城牆。
王都的高塔轟然倒塌,騎士吹起衝鋒的號角,那嘹亮的聲響被吞沒在痛苦的嘶喊聲中……
他們倒下,他們站起,拿著武器,揮向過往的戰友。
記憶中已經是遊戲裡近二十年前發生的事情,但此刻卻依然能夠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之中。
雖然說是轉生了想拼一拼,就算死在這裡也不會有人怪罪一個轉生者未能發揮其作用。
可這一切的序幕都未拉開,就這麼死去,未免也太難看了吧?
還有什麼是他能做到的呢?
西里爾用力地咧了咧嘴,緊接著抬起一根手指,儘可能快地將喚出面板的符號畫出。那張淡淡的光幕隨即浮現在視網膜前,虛擬的人體模型上滿是標紅的痕跡,那都是身體受重創的表現,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地方骨折。
血量也是幾乎見底,百分之三的剩餘血量,已經超出重傷,到了瀕危的範疇。
技能與職業不可能突然轉變,而唯一可能變化的也只有經驗條——他期待地望向那裡,得到的卻只有失望。
依然是等級5(13/80),一點增長都沒有。
他甚至愣了一下,明明此前他應該算是將巫妖喚醒的勃朗寧·維斯孔蒂殺死,至少這二十級起步的小BOSS的經驗應該分給自己吧?
可他隨即反應過來,對方是巫妖的直接召喚物,哪怕自己把它拆的七零八落,巫妖沒死,只要其白骨尚在,也不能判定為死亡。
西里爾努力地思考著,強撐著不讓自己昏過去。醒著還能夠有一線生機,但如果昏死,則註定死在這似乎即將破碎的地宮之中。
可勃朗寧此刻若是還未身死,那其屍骨又在何處呢?他只記得自己將其一腳踹下,而後沒多久自己帶著艾莉娜,是向著同樣的方向一躍而出,那它應該摔在和自己所在位置相近的地方……
但他隨即在心裡嗤笑一聲,就算能找到勃朗寧的屍骨又能怎樣呢?以他現在的狀態,別說提劍將勃朗寧剁成骨粉了,不被只剩一隻手一條腿的勃朗寧一拳錘死就不錯了——
西里爾剛想到這裡,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一聲清脆的“咔嚓”聲,他下意識想要坐起,但渾身的疼痛又將他按了回去。
他只能微微側頭,用餘光瞟去,卻看見一隻白骨的胳膊,從身邊的少女身上探出——
烏鴉嘴,還真是說什麼來什麼!
西里爾心裡暗罵著自己的晦氣,說骨龍來骨龍說勃朗寧來勃朗寧,但此時賭咒以後不再說類似的話也無濟於事。他連自己的軀體都控制不了,又有什麼辦法度過這一劫呢?
他只能瞪著眼睛,看著那一隻白骨的胳膊越探越長,完全探出之後,那具殘缺的身軀自艾莉娜的身上翻了過來,都沒有對艾莉娜多停留一下,就像是後者只是一塊石頭而已,徑直爬向西里爾。
西里爾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或許他應該稱讚對方銘刻於骨子裡的劍士之心,對對手“忠貞無比”?但他所能做的也只有盯著那逐漸朝自己遞來的手臂,白骨的手指蓋向他的面孔。
他閉上眼,正準備迎接這不可避免的死亡降臨,卻只感覺那白骨森森的手指自自己的面上一拂,稍有留戀的在他的額上多停留了片刻,緊接著一擦而過。
而後這具骷髏就帶著清脆的不斷碎裂聲,自他的身上爬過,每動一下都散落一小截的骨片。
西里爾錯愕地睜開眼時,勃朗寧·維斯孔蒂的屍骨已經徹底離開了他的身邊,當他向著它所在的地方看去,看到的卻是骷髏緊貼著地面一道碎裂的縫隙,其下盡是幽藍的流炎。
而那張只有白骨的面孔,也正朝著他的方向,空洞的眼眶無法訴說任何的情感,只是靜靜地如此保持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