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檀柘寺很熟悉,帶著她繞過聳立的佛塔,穿過禪院長廊,來到後山松林。
路面濕滑難行,譚清音一手攀著他的臂彎,緊緊跟在他身側。
後山松林還依舊蔥鬱,四野空曠間,孤零零地躺著一個小小的墳包。
裴無緊了緊手中的細嫩柔荑,另一手拂去碑上落雪,他那雙漆黑冷然的眸子此刻溫潤和煦,輕聲道:“母親,我帶她來見你了。”
先前來看望母親時,他跟她說過,自己娶了妻。
譚清音站在他身側,她心頭微沉,跟著輕輕喚了聲“母親”。
墓碑上並未刻字,歲月、風雨沖刷留下的痕跡,道道斑痕深刻。
譚清音望著那墓碑,歉然說道:“成婚半載,兒媳今日才來見您,您莫要見怪。”
裴無不許她哭,譚清音便絮絮叨叨,將滿腹的話語都盡數說出。從兩人不情不願成親,到他欺瞞騙她,大大小小趣事,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好似眼前人還活著,正坐在一起相望談笑。
她說話時,眉目輕輕揚起,烏靈生動。
譚清音停下,喘了口氣,又繼續道:“母親,往後兒媳會常和夫君一起來看您的。”
裴無在一旁聽著,不由失笑,若是母親還在世,定是極愛跟她談心閑聊的。
臨走時,譚清音松開裴無的手,從袖兜裡拿出一個小巧的錦盒,蹲在墓碑前,將錦盒掩在泥土下。
裴無看過去,問她:“放了什麼?”
“一對白玉耳鐺。”譚清音掩好土,回頭望著他說。
譚清音算了算,母親逝時才二十來歲,還是風華正茂的年輕女子。她不曉得母親喜愛什麼,便給她捎了一對耳鐺,女兒家的肯定喜歡。
白嫩的細指上沾了泥水,還帶著松針枯葉,裴無拿起帕子,替她細致地擦去指間汙泥,忽聽她輕聲地問道:“那父親呢?”
譚清音怕她觸及到他心底傷事,因而她問的很小心。
裴無的手停住了,記憶力那個高大男人浮現在眼前,他沉默了下去,片刻後,他回她:“父親葬在別處,等過些時日,我再帶你去祭拜他。”
皇陵守衛森嚴,他如今的身份還不足以能進去。
他臉色凝重,低低的聲音之中,滿是遺憾。
譚清音很心疼,不由地踮起腳尖,用額頭輕輕地碰了碰他的,安慰他:“好。”
裴無低下頭,望向咫尺之間的少女,眉眼間氳起一片柔和。
天漸漸暗沉下來,彤雲密佈,山林間狂風呼嘯,鵝毛大雪紛紛而下,頃刻,地面覆上柔軟雪層,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停歇了。
譚清音凝著眉,擔心地問身旁男人:“大人,雪太大了,我們怎麼下山啊?”
這雪落得太急了,舉目望去,天地之間一片茫茫雪幕。
裴無挪開視線,抬眸看了眼天色,忽地拉著她向禪院深處走去。
“今晚不回去了,帶你去個地方。”
譚清音“啊”了一聲,只能提起裙擺,呆愣地隨著他的步伐。
兩旁雪景如走馬觀燈般掠過,參天菩提,木屋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