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越樂對自己洗過澡的事實一概不談,只是講:“從小到大就這樣,發燒沒試過一次好,總要反複燒,老毛病了。”
刑遊靜靜地看著他,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幾秒,問:“吃藥了嗎?”
喻越樂連忙點點頭:“吃了。”
刑遊在喻越樂身邊坐下,肩膀捱得很近,稍微做點動作就會摩擦到對方的衣服,於是喻越樂一動不敢動,連頭都不轉,不知道為什麼刑遊變得安靜,自己便跟著沉默發呆。
他看著桌子上的鱷魚好一會,很想問刑遊要不要一起玩。
結果刑遊開始慢慢地拿起勺子幫他攪動地去晾粥,動作很輕。
刑遊說:“對不起,越樂。”
喻越樂轉過了頭,有點呆呆地:“什麼?”
晶瑩的粥被勺子提起,又沿著邊落下,像一道食物瀑布,喻越樂盯著它看,這樣就能不用看見刑遊的臉。
刑遊卻停下動作轉過了頭,離他那麼近還敢直視著喻越樂,目光很認真地講:“你為我買可露麗的那天早上,我對你說了重話。”
喻越樂真的怔愣住了,他眨了眨眼,在腦海裡記起來。
都已經過了很快一週的時間了,自己最近還那麼忙——“我早忘記了。”喻越樂說。
刑遊看著他,眼神像一池幽深的湖水,說:“你沒忘。你不會忘記的。”
“那些話那麼傷人,連我都忘不了。”刑遊很慢地將真相殘忍剖露,不給喻越樂打斷自己的機會,“何況是被刺痛的你。”
喻越樂有些難堪,將頭轉回來,看著那個齜牙咧嘴的塑膠小鱷魚好一會,面板是綠色的,張那麼大的嘴卻是血紅的。他不講話,想自己再也不理刑遊了。
可是刑遊卻又繼續講:“你還沒有原諒我,我就要再當面向你道歉。”
喻越:“我原諒你了。”
喻越樂的頭發變得有些長了,柔軟地垂下來的時候遮住大半張臉,刑遊很越界地抬起手,替喻越樂將過長的頭發挽到耳後,指尖很輕地在某瞬間碰到喻越樂的臉,兩個人的心都同時慢了半拍。
刑遊做完這個動作,順勢將手搭在了喻越樂的椅子背,像半圈著喻越樂在自己懷裡一樣,表情很平靜,問:“那麼快就原諒我了嗎?”
喻越樂不明白為什麼他得理不饒人,有點生氣地問:“難道我要記一輩子嗎?”
“你可以記一輩子。”刑遊答得很快,用喻越樂可以聽得很清楚的聲音講,“你甚至可以一直不原諒我。很多東西是沒有辦法被時間帶走的,如果有些人和事讓你覺得痛,那你可以選擇不原諒,也可以不要忘記。”
喻越樂幾乎是一秒之後哭了出來,眼淚好像斷線的珍珠。
刑遊第一次知道這個形容原來不是誇張,而是真那樣晶瑩圓潤的淚珠一顆又一顆砸下來,以掩耳不及迅雷的態度,源源不斷地滾落,又連成線一樣劃開在臉頰上。
刑遊很想擁抱他,卻害怕過於逾越,只好很快地在一旁抽出紙巾遞給他。
喻越樂胡亂地擦眼淚,覺得自己有些狼狽,不知道為什麼又在刑遊面前哭了,這一次比上一次感到不自在了很多,總覺得某一面在刑遊面前被袒露,所以很努力地讓自己盡早止住眼淚。
他對刑遊說:“好吧,我沒有辦法忘記。但是我真的原諒你了。你是第一個對我講出這種傷人的話之後向我道歉的人。”
刑遊問:“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