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先生聞言,捻鬚笑笑,不再置評,只是說:“潼兒從白樂山回來了,適之得空去看看她吧。”說罷,便拂了拂寬袖,順著西廊出了府。
桓適之一時間不甚解公冶先生的意思,站在廊下良久。直到近旁的小廝喚了好幾聲,才回過神來。
“吩咐備車。”桓適之吩咐小廝。
“公子不去西院看翁主了嗎?”小廝忍不住問道。
桓適之往前院走去:“去公冶邸。”
……
馬車停在了城西洛水邊的一處小院子前。桓適之下車扣門,一個才總角的小童兒開了門,一瞧,忙笑著讓進來,一邊喊:“大公子來了。”
進了院門是一條小徑,通向後面的兩進木棚房子。雖然簡樸,卻佈置清雅。後院酸枝木搭的矮籬笆圈出一片,種著些香草藤蔓,鬱鬱蔥蔥的,有些開著碎花,有些掛著些珍珠、珊瑚似的小果子。香花香果,沁人心脾,卻也都是些桓適之不認得的品類。
一個穿著素色衣裙的女子正在圃中侍弄著這些藤蔓,聽見小童兒叫,方放了灑壺,抬起頭來。女子生得是眉若遠山,目似含露。膚白若雪,又穿著素色的衣服,唯有烏亮的長髮垂著,沒什麼釵環飾物,只是在一邊簪了一隻碧色的花,倒像個仙子一般。
她看見桓適之進來,笑著道:“大公子稍坐。父親倒還未回來。”
桓適之在圃邊的小桌子邊坐定,笑著答:“我正是方才見過老師,老師說你回來了,便來看看你。白樂山風光定是不錯,風水也是養人,潼兒妹妹越發神采不俗了。”
這個素衣女子,便是公冶先生的養女潼兒。公冶先生一生孤身,唯有當年經過潼關,竟拾得一個棄嬰。小女兒粉雕玉琢,極是可愛,竟讓自詡一生自在、了無牽掛的公冶先生心頭一動,便留在了身邊,取了一個名字叫潼兒。更奇的是,這個女兒似天生喜好奇門遁甲之術,又得公冶先生教導,更是少有所成,最長於觀星占卜。
聽著適之的話,潼兒玩笑道:“大公子過譽了。不過白樂山風光確實很好,不然二公子也不會捨不得回來。”
桓適之陪著笑,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潼兒瞭然,說道:“父親大概還沒來得及同大公子提起,我昨夜批了一卦。觀西南方向,有將星將隕,這或許應在張覽,倒是沒什麼稀奇,可是另有一帝星隱隱新起,其狀閃爍,不可辨,不知會應在何處,卻令人不安。”
“帝星?”桓適之深知潼兒的占星之術,絕不是妄言,可是帝星不在東宮,卻在西南,著實讓人心驚。從十二年開始,就常有流言蜚語,說皇上對東宮生了嫌隙,難道竟是真的會有異儲的大事發生嗎?
“觀星這樣的事情,到底不過十之七八。父親的意思,只叫潼兒告訴大公子一聲,旁的人,卻都可以不用知道,免得徒生禍端。”
桓適之當下瞭然,沉聲應允。想著朝堂這些明爭暗鬥,著實心煩,整了整衣袖,起身便告辭要走。
“大公子,”潼兒慌忙叫住他,有些猶豫,臉卻有些泛紅,“潼兒這次回來,還沒有得見蘇公子。他,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