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榆音手裡的綠色盒子素樸至極,毫無裝飾,磁吸的蓋。他看著它,心跳加快,夾著腳步下床鎖上了房門,而後開啟盒蓋子。
一個方形相框,裡面是齒輪拼接成的蝴蝶,只要撥動最上方的齒輪,蝴蝶便振翅欲飛。再下面是兩本沉甸甸的認養證書,證書裡夾著認養物件的照片,一隻候鳥和兩棵樹。候鳥的飛行軌跡由南向北,繞過群山險灘,落到夏榆音的手心裡,變成一封信。
客廳裡的白色箱子也在同一時間被開啟,裡面的東西同樣沉重,紙張的氣息撲面而來。
一本厚厚的圖譜,捏起來虎口會變成“c”型,還有一個玻璃擺件。玻璃的玫瑰花瓣剔透得閃耀著光芒,枝幹翠綠,往下滴著水,水緩緩流到江聿手心裡,也變成了一封信。
「關東煮搶購專家:
見字如面。」
「飛天意麵同志:
見字如面。」
夏榆音捏著信,只看了個稱呼就已經模糊了視線,他抬頭眨了眨眼睛,撥出一口氣才敢往下看。
「這是我給你的第一封長信,太難下筆,因為我實在想不出該用什麼精彩絕倫的詞語,才能描述你對我的意義。
我始終相信,愛是人生唯一的奢侈品。在二十八年人生中,我從未想過如此巨大的幸運會降臨在自己身上,尤其是遇見一個非他不可的人。
如今我站在你身邊,寫下這封信,並不是因為我需要婚姻,而是因為我需要你。」
看到只有他們兩個人能懂的稱呼,江聿會心一笑,直至現在,他才知道原來一張紙能承載如此多的感情。
「今天是我們認識的第兩千五百五十三天,也是我們在同一個時空下生活的第七百三十二天。
我們每天都在一起做很多事情,說很多沒有營養的話,足夠把以前的空白都一一填補。不論細微或宏大,每句話都能得到回應,所以我們才會說了這麼多次“誰再說話誰就是豬”。
其實我和你都不是擅長把“愛”宣之於口的人,但還好你知道我的別扭,我也知道你的嘴犟。這種感覺真的好奇妙,最比肩的戰友,最合拍的朋友,最親密的愛人,竟然是同一個人。所以命運真的是很神奇的東西,就像一對磁鐵,正負極會永遠相吸。」
和對方一樣,夏榆音以前總把“自己過也很好”掛在嘴邊,直到某一天,他才終於意識到也許世界上有什麼是屬於他的。
「在你面前我可以自私,可以虛偽,可以狹隘,因為我知道你會愛我的優點,也會愛我的缺點。感謝你的出現讓我擁有完整的自己,擁有真正的自由,是你讓我清晰地明白了“另一半”的含義。」
有些人可以靠自己把人生的圓畫完整,有些人願意讓另一個人替自己補上殘缺的那另一個半圓,江聿以前是前者,現在是後者。
「曾有人問我,什麼時候才願意走進愛情或婚姻,我說不知道,但一年前,你問我願不願意一起去看看永遠,我突然就知道了那個問題的答案。」
正如那個噩夢後的清晨,夏榆音睜開眼,看到了愛的樣子。
「所以我會期待每一個你跟我說早上好的清晨,期待每一部窩在一起看的電影,期待每一段一起走的路,當然,還有你帶來的關東煮。
我將接住全部的你,也願意向你袒露全部的自己,成為你的後盾和港灣。所以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健康快樂,其餘的交給我。」
江聿翻過信的第二頁,意料之中地看到了轉折,畢竟那個人就是這樣。
「不過你也知道,我總是喜歡預設最壞的情況,所以我不相信永遠,因為人和事物總在變化,所以我也總是無法安心。但到目前為止,尊重與共情,溝通與交流,遷就與包容,付出與承擔,我們都做到了,因此我也開始相信我們真的有說永遠的能力和勇氣。」
可人也是會變的,夏榆音也是這樣,萬幸的是,他變掉的是躊躇不前、驚疑不定的部分,因為有人把世界上藥效最猛的定心丸喂到了自己嘴裡。
「最後,我再一次鄭重地對你說,我將克服自己的自私、懦弱和冷漠,予你忠誠、包容,將你視為我的獨一無二。至此,我向你許諾永遠。」
如果那個人質疑一千遍,那江聿可以說一千零一遍,直至走到他說的永遠。在遙遠而又遙遠的以前,他在紙上寫下數千個名字,也是那些名字讓他體會到,原來人可以思念另一個人思念成這樣。所以你看,在第一千零一遍之後,那個人終於點頭。
「不,我還是不相信永遠,但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