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數次碰撞,陣陣波環漾開,不一會兒結界又恢復如初,這番景象遂了萬千城民的願,所有人長長地鬆了口氣。趁巨獸撞擊結界,那兩位果決老道的大能當然不會坐失良機,兩記殺招毫不猶豫地招呼在了巨獸腹背之上。巨獸本就惱火,現下吃痛,火上澆油的偷襲令它越加恐怖暴躁,旋即怒不可遏地調換目標,疾速朝二人奔殺過去,儼然是一副不死不休的場面。
嘭——
啪——
叮——
晨霞溢射,潑染著一片薄粉的結界外壁,密密麻麻的漣漪在雙方接連不停的交鋒中綻放。
雖被侷限一方結界,或者說正因被侷限一方結界,巨獸深陷逼迫,它的每招每式無疑是竭盡全力殺機畢露;對此二位大能應付起來同是屏息凝神豈敢有半點小覷。故而雙方爭鬥的激烈程度更勝昨日,那比起雷霆之勢猶要響亮幾倍的炸裂音爆不絕於耳,嚇得無數人提心吊膽,冷汗淋漓,身子止不住地發抖。
殘陽夕照,傍晚又一次降臨。遠眺暮靄,懷攬孤風,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段旨意在萬千城民心底裡傳達,今夜這場掌控生死存亡的大戰是時候見分曉了。
結界懸空,它固定了二人一獸的戰場,它亦像無形的牢獄,‘囚禁’了底下數以萬計的黎民。免了先前戰圈遊奕,追逐躲避的麻煩,北冰域內流浪各地的人竟都不顧安危自甘朝著這座‘牢獄’聚集。
地為紙,足作筆,發若墨。臨高俯瞰,迢迢長卷,有人踱,有人立,有人坐;有人嚎啕哭泣,有人手掌合十,有人依偎擁抱……固然眾民的肢體行為大相徑庭,但他們的視線卻出奇的一致。此情此景,一雙雙眼睛不約而同地盯著一個目標。再兇再險,那眼白裡儲存的一縷希冀光澤始終不離不棄包裹著烏黑的瞳孔,哪怕瞳孔內映現的二人一獸之影像有多麼的驚駭怵目。”
韓紗憤憤蹬腿,腳踝下意識地往床板上跺了跺,“凡書畫也,均/切邊角制規格,況乎其繪內容盡乃黎民。裁赤地為紙,押萬人成圖。好一軸迢迢長卷,果然是一座‘牢獄’!”沉默了小會兒,她無奈嘆道“唉,特別是爹孃明知孩子性命難測,可又無法代其承受,甚至連一命抵一命都成奢求的煎熬、摧折……依我看,這等悲愴,稱呼‘人間煉獄’都不過分!”
竹欣微微頷首,的確,韓紗一點就通,她精闢的解讀已把母親欲將傳遞的深層含義完完整整地闡釋了出來。
捧起女兒的腳丫塞回被窩,竹欣的故事終近結尾,講到了最精彩緊張的段落。
“黃昏匆逝,夜入子時。像白天一般稠密凌厲的攻勢早已休歇,大能與巨獸各靠結界一隅,一邊是血衫散發,一邊是甲削皮翻;人眼和獸目互相警惕地觀察著,皆在極力找尋對手的死穴。
寂!天地怎一個寂字了得!夜色的包庇下寂寥肆意妄為地傳播,如墜泥潭的悶沉氣氛讓人連呼吸都不由變得粗重。山雨欲來風滿樓,慢慢地,驟雨將至前的詭異寂靜陸續有了響動,唯一未曾想到的便是戰歌的伴奏並非雷鳴卻是那此起彼伏的喘息。
咻——咚——
寒光掠影,一錯即分。根本不及探看,人們只覺兩眼一花,待視感再度清晰,人獸相峙的方位已然對調。這突如其來的拼殺也使得空閒多時的界壁再次爆發出厚重的嗡吟,不少母親懷裡啃著指頭正酣睡香甜的嬰兒驟然被吵醒,陣陣撕心裂肺的啼哭終把戰歌帶向高潮。
瞅準巨獸後繼乏力,昭顯疲態。二位大能應機立斷抓住破綻。他倆嘴唇唸唸有詞,手指頻頻幻化,頓時北冰域天亮了,縱覽蒼穹好似天河淘沙的繁星閃爍著輝煌燦爛的光華,億兆星辰之光照耀在結界上勾勒成一幅星羅棋佈的圖案,斗轉星移間整個結界璀璨炫目之餘且迸湧出奪人魂魄的震懾。
任誰也不敢禁受星空圖內蘊藏的毀天滅地的星辰威力;巨獸也不例外,它深知若遭此創八成性命難保。
彼時習慣了獨霸一方的暢爽,此刻嗅到濃烈的死亡氣息。恐懼令其肢體僵直,甩頭低吼,末了居然口吐人言,雖生硬滯礙但句意仍是清楚地表達了出來‘汝等!…同…同…歸…於盡…嗎?’
它的話沒有得到任何來自“人”的回應,反觀是那愈加明亮刺眼的星空圖毫不留情地鎮壓而來……
大劫臨頭之際巨獸已幾近瘋狂,傷痕累累的皮褶下脈絡忽隱忽現,黑色的本源精氣快速向尾巴湧流,當精氣匯於尾尖;巨獸軀體扭轉竭力一甩,碩大的長尾猶如一條鞭子狠狠地朝著結界抽了過去!
咻——
咔咔——
拼著尾巴斷裂,肉沫橫飛的下場,這以命搏命的反擊,其效果自然顯著,先前還堅不可摧的結界頓時被砸出了一個窟窿。強忍著尾部襲來的劇痛,巨獸後腿直立,前掌虎撲,血盆大口內一圈深黑漩渦飛速旋轉,狂暴的吞噬之能即使是周圍的虛空都被吸扯得扭曲開來,與此同時下方離得近的數千名無辜百姓連一聲呼喚親人名字的機會都沒有,便紛紛炸成血霧順著洞口貫入巨獸腹中。
嗷——
電光石火間,大能和巨獸的終極絕招碰撞在了一起,彷如星圖裡多了顆不受控制的流星,一陣坍縮塌陷過後,緊跟著億萬縷毫光自中心點爆發,結界瞬刻破碎,氣浪席捲,所到之處山崩地裂,江河堵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