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二)
今日,靖妃刺傷皇帝的訊息如夏日的響雷,震悚了大燕的朝堂。
好不容易從唾沫橫飛的攻訐中將自己全須全尾地扯出來,方嶠帶著一身疲憊到家時已是深夜了。
屋內黑得很,潮濕、密閉且悶熱。
方嶠像是踏入一池讓人動彈不得的淤泥中,他輕聲開口:“殿下已睡下了麼?”
這聲輕絮卻擾起細細密密的窸窣聲。
方嶠這才點燃了燈盞。
一片死氣沉沉中因為一星燭火重獲了些許生機。
他看見高宣趴在桌上,頭發像紊亂的蛛網,緊纏著他交疊的雙手,以及露出一半的臉。
桌上胡亂地堆疊著方嶠送來的書。
方嶠摸上他只穿薄薄一件衣服的後背,才驚覺這人彷彿水裡撈出來的一樣,渾身上下都浸透了。他的額頭燙得厲害,流下來的汗卻冰涼得嚇人。
高宣艱難開口道:“我今天、我今天突然覺得心亂。高容,她是不是出事了?”
方嶠只捏了捏他的手,說道:“你病了,我去叫大夫。”
滾燙的熱氣撲在方嶠臉上,他抬起頭,高宣眼睛半閉著,思緒好像也混亂了,卻不讓他走,誓要問出個來由才肯罷休。
方嶠哪裡敢動,含糊地說她還在宮裡,種種兇險能省則省,一筆帶過。
當然,這番話落在高宣耳中又是另一番意思。
高宣抓著他衣領的力道更緊了,既對方嶠失望又自嘲無能。他搖了搖暈眩的頭,吐出一個嘲諷的笑聲:“方嶠,你還算個男人麼?”
卻看見方嶠沉默了,還穿著那身朝服,他覺得刺眼極了,又惱恨方嶠的逃避。
衣裳很快就零落一地。高宣如願以償地捧著方嶠淩亂的臉,逼著他看著自己。
方嶠幾乎要被近在咫尺的熱度燙傷。他頭發被扯得痛也不敢動,手虛攏著,直到高宣滿意地貼著他的臉,額頭碰著鼻子,擦過他的唇角後,便再也不動了。
在高宣昏過去的時候他喂他吃了藥,又用毛巾擦過臉,總算讓他熟睡的臉舒展了些。
方嶠正要起身,一隻手從他衣衫下擺探入,從腰間圈到腹部,握著他的腰不動了,隨後便貼上來一張發紅的臉。
方嶠握著那隻手彎下腰,才聽見高宣一直在喊冷。
燭火燃了一整夜。
一滴汗從高宣額頭流到下頜,然後滴在方嶠睜開的眼睛上。他眨了眨眼,將臉埋在懷中人的肩上,那滴汗便消失無蹤了。
方嶠還以為自己一夜沒睡,但是他意識接上的下一刻,天光已然破曉。
他揉了揉痠痛的脖子,從床上將自己撐起來。
高宣醒得比他早許多,此刻正裹著被子遠遠地縮在另一頭。見方嶠默然地盯著自己,便說道:“你出去吧,我已經沒事了。”
方嶠本來腦袋還懵著,起來就被高宣異常冷淡的一句話給打發了。不知道昨晚抱著自己不讓走的那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