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緊隨車駕的白馬少年。
他一襲黑色束袖勁裝,雙肩和胸口都有皮革鞣製的暗甲,衣衽、護腕點綴著金色刺繡的暗紋。佩有短劍的腰封之下,窄窄的腰身勁瘦挺拔,整個人宛如一支淩霜傲立的墨色梅花。
他的頭發又黑又密,一半用銀冠簪起,一半披散在肩。幾縷發絲隨風拂在斜提於身側的一杆銀槍,寒芒與青絲交織。
少女怔愣地看著他的臉,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簡直不像是吃五穀雜糧長大的。他膚色冷白,俊美如絕頂巧匠雕刻的美玉,劍眉斜飛,猶帶稚氣的雙眸深亮如寒星,秀挺的鼻下,是兩片格外紅潤的嘴唇。
此刻,那唇角微微一挑,露出一個笑。他驅馬靠近她,抬手摺下一枝杏花,俯身遞過去,輕聲提醒:“你的牛兒跑了。”
少女“哎呀”一聲,立即轉身追牛。少年也跳下樹來,跟著跑去,兩道身影在此起彼伏的吆喝中跑遠,隱入蔥翠的春日美景。
好一幅太平光景,太子殿下也該出來轉轉,可惜政務繁忙。葉星辭笑了笑,掃一眼路旁稻田裡綠瑩瑩的青苗,勒動韁繩回到車駕旁,緊緊相隨。
他大意了,剛剛竟沒發現樹上躲著個人。他眼中閃過愧色,偷瞄左右,見似乎沒人在意,於是暗暗鬆了口氣。這是他頭回出遠門,在東宮之外的地方當差,最怕丟人現眼。
“葉小將軍,怎麼了?”車窗支起,纖纖素手自簾後探出。手的主人飛快朝外瞄了一下,又落下簾子。
“一個放牛的小丫頭,殿下不必多慮。”
“她有多大?”玉川公主問。
“看不出來,十多歲吧。”
公主默了一下,幽幽嘆了口氣:“真想跟她換換,去田間走一走。”
葉星辭沒搭腔,只是笑了笑。在宮裡當差,當比你尊貴的人說了你不贊同的話,或者無言以對時,只要笑就可以了。當然,也不能一味地嘿嘿傻樂,那樣會挨板子的。
葉星辭的沉默,成功終結了公主淡淡的抱怨。她又說道:“本宮有點忘了,你多大?”
“卑職有幸與殿下同一屬相,也屬兔,十七了。”
“哦,對,我們同歲。”公主輕柔婉轉的聲音從帷簾的縫隙飄出,斂去了幽怨,與他閑話家常:“北昌的皇帝,已經是天命之年了呢。”
“四十九,聽說還差半個多月,才滿五十。”葉星辭按轡徐行,晶亮的眸子警覺地轉動掃視,留意四周的動靜,“公主抵達順都時,正趕上他們慶祝皇帝壽誕的千秋節。迎接公主的宴會,會和壽宴一起舉行,雙喜臨門。”
“呵,也不怕喜沖喜。”公主噴出一聲微冷的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