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音剛落,蘇薔便覺得手腕鬆了一鬆,那個女子果然放開了她,歡天喜地地跑到了井口邊,連衣服也不脫地直接跳進了旁邊的一個裝滿汙水的木盆裡,口裡還甜甜地揚聲道:“皇上就要臨幸我了,你們這些賤婢,還不趕緊給本宮的浴盆裡加點鮮花!”
正坐在地上給懷裡的貓捉蝨子的女子一抬手。將自己剛剛捉住的兩個活蹦亂跳的蝨子丟進了木盆裡,笑道:“娘娘慢些沐浴,洗得越慢,花就越香人就越美,皇上可就越喜歡呢。”
眾人又是一陣鬨笑,但坐在半盆子汙水中的女子似乎並不明白也不介意她們在笑什麼,而是歡歡喜喜又動作優雅地將汙水往自己的身上潑,既高興又仔細,仿若她此時當真是在什麼幹淨又溫暖的浴盆中沐浴一般。
雖然周遭彌漫著歡快的氛圍,但蘇薔卻看得心裡一陣發寒。
她們雖然看起來再也正常不過,最多不過是過得清苦一些,可原來她們的心魔藏得極淺,有時不消只言片語便會被放出來。
將她從水火之中救上來的女子應該已經對眼前的一切見怪不怪了,所以並未參與眾人的對那個瘋癲女子的圍觀中,而是上下瞄了蘇薔幾眼。
無論是衣裳還是相貌,她應該在這幾人中算是比較講究的了,至少頭發高挽著,臉上也算幹淨,只是她姿色平平,看起來即便沒有在這冷宮中飽受疾苦也算不得什麼叫人眼前一亮的美人兒,而且她的面容中天然含著幾分愁苦,讓人瞧一眼便覺得她的日子過得並不如意,沒來由地使人不願與她太過親近。
但她既然被困在這冷宮之中,日子又能過得有多如意呢,沒有瘋癲如狂已然不易了。
此時她眯著雙眼,冷冷地問蘇薔道:“你來找我何事?”
聽到她的問話才回過神來的蘇薔愣了一愣,這才意識到方才那個瘋癲的女子並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心裡又不免有些慶幸。
照著規矩,她恭恭敬敬地對楊佩爾施了一禮:“奴婢有一事想請楊妃娘娘幫忙。”
“楊妃娘娘?這個稱呼我已經許久沒有聽到了。”楊佩爾冷冷笑了一聲,毫不客氣地道,“不過我還清清楚楚地記得,當年找我幫忙的人那麼多,可在我有難之時,不僅沒有一個對我出手相救,反而大多都是對我落井下石的。所以,我與你非親非故,憑什麼要幫你?”
蘇薔不答,而是從袖袋中取出一個如巴掌般大小的白色瓷瓶來,遞給給了她。
這個瓷瓶是空的,看起來也極為普通,但陳無印將它交給她時,說這是她在拜師時楊佩爾送給自己的入門之禮。
雖然已經過了十多年,但楊佩爾顯然還記得當年的往事。
她的目光本是隨意地掃過她手中的瓷瓶,但在看清後不由愣了一愣,隨後伸手將它拿了過去,放在手心仔細地撫摸著,眸底流露出無限感慨來,過了半晌後才抬起眼看了看蘇薔,再開口時語氣已然溫順了許多:“無印她最近如何?”
蘇薔依禮答道:“陳姨說她在明鏡局很好,月錢夠用,身體康健,雖然偶爾煩心,但日子還算舒服”。
這是陳無印的原話,楊佩爾對她的回答似乎在意料之中,但卻並不十分滿意:“月錢夠用身體康健便算是舒服嗎?當年她曾經痴迷制香以至廢寢忘食,如今卻委身在明鏡局不沾半點香料,也算日子過得如意嗎?”
蘇薔一怔,她並不知道看起來與世無爭的陳無印竟曾對香料如此痴迷。
楊佩爾將瓷瓶放在手中把玩著,道:“罷了,既然她能將這個東西給你,看來你們的關系還算不錯,她是我此生唯一一個弟子,她的面子我是不會不給的,那我便給你一個機會,說吧,你想知道什麼?”
雖然她們的聲音並不算小,但周圍的人卻已然對她的到來失去了興趣,該怎樣還怎樣,並沒有人刻意去聽她們的對話,蘇薔便也不再避諱,開門見山地問道:“奴婢想知道,皇上是否有特別鐘愛的香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