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政的拳頭一點點握緊,他想起他殺過的每一個人,回想起親審犯人時的血腥味彌漫在鼻尖,只有這樣的刺激才能壓制住他煩躁的心情。
“咚咚咚。”
盡管窗戶是開著的,黑羽信鴿還是照例敲了敲窗框,以免貿然進去打擾到蕭子政之後被煲成湯。
蕭子政抬眼看去,兇神惡煞,把小鴿子嚇得差點把信紙給弄掉。
蕭子政將顧衡之那張只寫了個開頭的信攥在手裡,他煩躁地揪著自己的頭發——
還是太冒昧了,太傅會不會又生氣了。
此時此刻,顧衡之可不知道信鴿把自己寫了個開頭的信送到了蕭子政那裡,更不知道自己貼身帶了多年的手串上竟沾染了能讓小暴君變得不一樣的藥粉。
顧衡之睡得很沉。
說睡得很沉其實也不恰當,他只感覺身體變得很沉,想動也動不了,神智則輕飄飄的,好像真的有靈魂從身體裡飄出來了似的。
恍惚間,周圍的場景變了,依舊是漫天大雪,然而那雪片子卻不是落在金碧輝煌的磚瓦上,而是壓在搖搖欲墜的門扉上。
雪能夠掩蓋罪惡的痕跡,卻也將暗紅的人雪襯得格外明顯。
合清宮,屍橫遍野,沾染著血跡的折戟、散落的斷矛,雪地上插著密密麻麻的羽箭,不少屍體上都紮著不止一種兵器,被刺穿的窟窿裡,暗紅的血往外冒,然後又結成霜。
在滿地的屍體當中,一隊頭上插著赤羽計程車兵將合清宮團團圍住。
這合清宮中看起來荒無人煙,如此寒冷的天氣,若是不生火,待在這宮裡睡上一宿,第二日起來手腳可能都會被凍掉。
那些士兵似乎看不見顧衡之,顧衡之冒著嚴寒往裡走,他才走了一步,那些士兵就不見了,周遭的環境又變到了一個茅草房模樣的地方。
在幹草之上睡著兩個人,顧衡之一眼就認出了睡在外頭的是自己,而睡在裡頭的那個被保護得很好,被自己抱在懷裡,嚴嚴實實的,從外頭的角度根本看不清楚懷裡的人究竟是誰。
顧衡之正想要細看,腳下忽然不穩,他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吸力,直接就把自己吸到了身體裡,懷裡多了個瘦弱的小動物。
顧衡之睜開眼,才發現懷裡的不是小動物,而是活生生的人,甚至是小暴君!
此時的小暴君是真小暴君,臉色尚且沒有長大之後那麼蒼白,更沒有那麼兇神惡煞,看起來多了些乖軟。
蕭子政一隻手緊緊攥著顧衡之的衣服,另一隻手捂著腹部,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不過,顧衡之做不了什麼,他的身體不受控制,他像是在看一場第一視角的電影。
“箏兒,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顧衡之關切地說道,他起身柔和地撫摸著蕭箏的肩膀,氣息也很虛弱。
“太傅……禁軍來了嗎?我……”蕭箏捂著肚子,羞赧地埋著頭,他的聲音小到聽不見,嘴唇青紫青紫的,並不像是餓了那麼簡單。
顧衡之摸了摸蕭箏的手——
比饑餓更加嚴重,是失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