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籽落於長睫,一些被風吹到了眼中,紮得發酸,他便也只好重新低眉。
他同裴玄忌也打過幾次照面了,但這還是裴玄忌第一次喚他公公。
但聽到這聲公公,雲知年便也明白了,對方是要同他劃清界限。
雲知年眨著眼,感受到冰粒雪籽在眼中徹底融化,帶來些微寒意,“奴才明白了。”
但他仍不放心,便又很直白地問,“裴參軍,是決定投靠陛下?”
他想了想,竟開口相勸,像是在勸裴玄忌,也像是在說服自己。
“裴氏戰功碩碩,陛下亦乃明主賢君,若有裴氏相助,必可相得益彰,開創盛世偉業。”
裴玄忌聽到雲知年在為江寒祁說話,便很矜冷地抱住手臂,從鼻腔裡發出冷哼。
“我沒想好。”
“況且,我的意思,代表不了裴氏,我父親,我大哥,我二姐,都在我之上。他們說了才算。”
裴玄忌語氣平淡。
將一些不甘和委屈很巧妙地抑制住了。
他年歲雖然不大,但從小被下放在軍營裡摸爬滾打,心機城府自是有的,所以他絕不會輕易向旁人表露自己最真實的想法。
更何況,這個人,還是江寒祁的人。
心頭又起了莫名的躁意,裴玄忌正轉身欲走,遠遠卻傳來江旋安清脆的吶喊,“裴三!裴三!你在哪?快過來幫我!”
*
肉乎乎的小團子從苑林另一頭跌跌撞撞向兩人沖來,因為跑得太快,幾乎一頭栽進雪堆中。
雲知年上前,扶住江旋安。
裴玄忌則挑眉,很不客氣地問他道,“怎麼?你那隻小紙鳶又纏樹上了?”
“不,不是!”
江旋安上氣不接下氣,圓圓的眼眶卻已然變得紅澄澄,“是,栓紙鳶的線,線斷了!”
他抬起手,指向上空,“紙鳶飛跑了!”
日暮鐘晚,穹空碎星。
雪色中,果然有一隻彩色紙鳶,拖著半截斷了的長線,歪歪扭扭地迎著風,越過硃色宮牆,飛過碧瓦琉簷,消失在茫茫無垠的天際,化作黑點,再不消見。
“怎麼辦呀?”
江旋安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那隻紙鳶,直至看不見後,終於忍不住哭道,“裴三!我還沒有放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