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佬面前裝文盲實在太難了,許箐略頓了頓,回話道:“小侄只是覺得世叔說得在理,若我們做子女的過分自苦,家父定然也不得安寧。我們健康無虞,才是最好的孝。”
張載見狀頗為感慨:“以前式矜兄總同我說幼子愚劣,不曾教你到人前來。如今想來,他是怕你太過機靈,傳出名聲惹人注目才是。”
許笠在旁說道:“舍弟年幼,作這般無知妄語,世叔可莫要當真。”
許箐此時不敢再多說多做,只低頭不言。好在杜禦醫及時開口,道:“下官習醫多年,於經義上早已荒廢,還要多謝張修撰以大義勸解。”
“杜副使此言倒是教我愧受了。”張載客氣道。
杜禦醫繼續說:“其實原本就有舊例,若孝子在孝期內患病或是年未滿十歲,飲食戒律上便可放寬些,少食些葷亦是可以的。即便是依舊食素,也可多進些牛乳、豆腐和雞子,這些算不得是葷,又對身體大有益處。”
“多謝杜副使。”許笠向杜禦醫行禮,“我已記下了,稍後便吩咐下去。”
“那便好。醫官院尚有公務,下官先行告辭了。”杜禦醫不愧是在宮中行走的,眼力和分寸感都極好。他與許家往日無甚交情,此時張、王二人並無離開的意思,定然是有話要說,他已完成任務,確實不該再逗留。
待杜禦醫離開,張載自袖中取出方才所繪草圖遞與王推官,道:“這是四郎傷處樣貌,這傷的深度及位置確實不是自己能碰出的。且杜副使說之前請來的郎中處置得不太妥當,”話到此處,他看向許笠,“前廳後院你都得留神。”
許笠回話:“小侄記住了。”
王推官微微蹙起眉:“此事頗為蹊蹺,圖財尚可理解,害命卻無法說通。四郎如今剛過六歲,與那些人更是未曾謀面,為何單單要對他下此毒手?”
這也正是許箐想問的。一個剛剛死了爹的六歲孩子,為何會讓在家裡服侍多年的老管家生了這樣罪惡的念頭?原本這位許箐小朋友應該是敏感內向的,不至於調皮惹事到招人煩。而且在這階級分明的年代,那位黎路究竟為何會勾結外人來做出這種背叛主家之事?
“二位世叔,”許箬此時輕聲說道,“小侄鬥膽請問,二位世叔能確認舍弟是被人推出去的嗎?”
王推官與張載交換過眼神,點頭。
許箬似是下定了決心,說:“那便不是我的錯覺。那時人群推搡起來,我看到一隻手臂自人群中伸出,那應該是右臂,手腕處有一青黑色痕跡。”
“你……”王推官有些驚詫,“你竟能記得這般清楚?”
“我當時被嚇到了,不敢確認真假,所以一直沒說。”許箬說完還略有歉意地看了一眼許箐。
“此事我記下了。”王推官道,“你們放心,我定會查清其中真相。外面這些許家人我自可替你們料理,但宅子裡的事,只能由你們自己解決。”
許笠道:“這是自然,世叔放心,我定會處理好。”
“既如此,我便告辭了。”王推官起身。張載也表示不再多留,許笠便親自送他們二人到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