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太上皇病著,和珅在朝堂上已有二皇帝之稱,身居高位亦是刺骨寒意。他面容上整日掛著擔憂,此刻見嫣凝有求於自己,不免苦笑著。“此事你倒不必求我,怕是有人早已做下!文襄福晉,絕不會是你嫣凝的名諱!”
嫣凝被驚了後退了幾步,她眸前漸漸浮出皇上的面容,此時的皇上已不是當時那個年少的永琰。嫣凝亦苦笑著,若不是福隆安已死,眼下定要想著如何害死她以保富察清譽。
回府的路上,坐在馬車中的嫣凝從袖中抽出和珅交與她的匕首。
“嫣凝,眼下我已無法保你安然!只有一計,若是你捨得自己絕『色』容貌,那之後的事,我便可保你如償所願!”
她猛然抽出,划向自己的面容,皮肉之痛怎比得她對福康安感情的忠貞。當鮮紅的血侵染了身上深絳『色』的衣裙,嫣凝在疼痛中昏厥過去。
昏睡中,嫣凝身側鉛雲環繞,玉手觸及之處皆是一片烏黑。紅日高高懸,把鉛雲映襯得發出黑紫光。她許多年前夢到的那隻麒麟已然安睡紅日近側白雲端,與她遙遙相隔。金龍與仙鶴卻仍在鉛雲中追逐相鬥,忽而金光閃過,忽而一片黑紫。仙鶴連連敗退,金光波及之處,嫣凝跌路雲端,仍是仙鶴拼死相救。
她落地在固倫和孝公主府,硃紅大門,精美浮雕。此刻匾額上卻掛著白絹花束,輕紗白縵。京城中的店鋪皆關了門,懸著丈長白綾於門上。
是國喪,規格比之太后隆重的卻只有皇帝。寒氣凌烈,連白綾舞動亦帶著僵硬。
和珅一身縞素,緊蹙著眉頭從府門出來,他看到嫣凝時彎月般雙眸擠出笑意。“皇上招我進宮,你且在府裡等我半日!若我回不來,劉呼圖已把事情安排妥當,你找他即可!”他面容因憔悴老了許多,說完不等嫣凝反應,便拖沓著步子上了官轎。
官轎隱在一片白『色』之中,嫣凝呆望著長長的街道,空曠無人。嫣凝不知自己等他有何事,卻腳步不自覺的移向了公主府。
劉呼圖聽得下人稟告,連忙跑出來把她迎進了府裡,帶著她去了琴仙苑,彼此琴仙苑院門上懸著天香庭院四字。
院正中有一山石盆景,兩側各一株海棠樹,無數的百合花在翠綠藤蔓下枯萎凋零。這些景緻像極了她來時的幻景。
劉呼圖驅散其餘下人後把福字碑從內室中搬到廳堂,紅布遮蓋下的福字碑隱隱耀著不通亮的紫光。
他不利索的跪在嫣凝跟前,“老爺說,今日是紫瑞霞光臨近紫禁城之日!”他說完,便退了下去,臨關房門之際,他面『露』無奈的盯看著嫣凝嘆道:“若不是你,我家老爺也不會動了這福字碑,毀了府上的紫瑞龍氣!”。無了日光,那福字碑上的光亦比之剛才明亮了許多。而劉呼圖的話,卻像散不去的陰影,環繞在福字碑之上,環繞在嫣凝耳側。她不禁扶上了自己脖頸處的玉墜,許是彼時紫瑞不盛,她玉墜如初。
養心殿燭光溟泠,四處懸掛著的白絹無風自舞讓人脊背發涼。太上皇在養心殿用慣了的物件已經撤下,如今放的皆是皇上用慣了的物件。和珅跪於龍案之前,聽著宣旨太監細細數落他的數十樁大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和珅垂首,一言不發。
琴欣苑日光漸漸稀薄,福字碑的光愈來愈強。福長安跟在和珅身後,手託三尺白綾,二人身後長長的跟拖了數名身穿黃馬褂的大內侍衛。
和珅在廳堂看到嫣凝時,眸中微微驚愕著,隨即眼若彎月。“我竟還能與你再見一面!”
嫣凝從椅子上起身,待看到隨後進門、手託三尺白綾的福長安後,她立即明瞭眼前是何情況,今日是和珅被嘉慶賜死的日子。
太監尖銳的聲音在院中念著和珅的數十條罪狀,而後宣讀了皇上的裁決。府上一切財物皆充入國庫,和珅賜自縊,其家眷除固倫和孝公主外革除一切官職發配寧古塔,永世不得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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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凝震驚,怎麼會是這樣的結果?與她所知道的結局不同。她耳畔又響起了劉呼圖的話,“若不是你,我家老爺也不會動了這福字碑,毀了府上的紫瑞龍氣!”。
比之和珅的一面坦然,福長安的悲慟在面上扭曲著。他視為摯親的兩個兄長,一個戰死沙場,一個自縊而亡,皆是他親眼所見。
屋子裡未掌燈,僅靠福字碑的紫光照著廳堂,透著昏明的詭異。嫣凝脖頸處的玉墜亦開始發光,襯得她整個人透出淡淡藍光。和珅走向她,伸出的手想要抓住她,卻伸了一半便止住了。如今落魄垂死如他,留下她又能給她什麼。
福長安驚愕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和珅卻面帶淺淡苦笑、眼若彎月,“嫣凝,如有來生,允我先福康安之前與你相遇,可好?”
嫣凝眸前被紫光填滿,她昏厥之前耳畔傳來一聲爽朗笑嘆:“五十年來夢幻真,今朝撒手謝紅塵;他日水泛含龍日,認取香菸是後身。”
二十餘載的古代生活似皮影戲一般從嫣凝眸前掠過,從金川到京城,從富察府到皇宮,從福宅到和第。乾隆的多情與自私,福康安的鐵骨與柔情,和珅的權勢與眷戀,永琰的溫順與無情;德麟的乖順,筠妡的柔弱,筠婠的活潑,德漩的懵懂······還有那些與她明爭暗鬥的『婦』人,皆似浮雲、白霧一般彌散。
這種種幻似一場夢,與她背離而馳,愈來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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