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寧國府,尤氏院。
秦可卿一大早來給年輕婆婆請安,尤氏讓其落座說話。
二人名為婆媳,實看起來直如兩姐妹,且寧府比西府更寬鬆些,尤氏自入門起,就從來沒讓誰立過規矩。
秦可卿見她神情恓惶,雖心裡知道原因,仍滿含關切地問了聲:
“太太可是有事犯了難?”
尤氏嘆道:“前院的聲勢你瞧見了?”
秦可卿點頭:“也是剛聽見的動靜。”
早半個時辰,天剛亮,賈赦就領著以賴大為首的一眾僕子過來叫門,當時剛剛梳洗完的尤氏得稟賈赦找她,急急去了寧安堂。
哪成想三句兩句聽賈赦說完來由,正想著如何婉拒,就被對方撂下一句:“老太太也是準了的。”整得沒了動靜,只得回屋鬱悶發愁。
尤氏擰著繡帕對她說:“你我娘們兒家本不該背地裡議論長輩,只是那西府大老爺素來的為人…賴二又是賴大的胞弟,想來此時府庫裡的銀子都被搬出來了。”
秦可卿並沒立即接話。
她清楚自己這個婆婆素有“鋸嘴兒葫蘆”之稱,軟弱沒主見,心地卻不壞。往前,尤氏雖迫於賈珍的淫威,遣她去天香樓居住,但暗地裡對她還是多有關懷的。
賈赦來奪銀的事,其實她昨晚便得了平兒偷偷傳訊,只是昨天沒見著賈蓉,若提前知會尤氏,豈不是出賣了王熙鳳?
看著心細聰慧的秦可卿依舊淡淡然沒什麼表情,尤氏有些著急。
連活成人精的老太太都贊她這兒媳“極妥當”,似把那張牙舞爪的鳳丫頭也比了下去。
尤氏此時六神無主,急需有人幫著拿拿主意,便說起軟話:
“老爺好壞另講,單蓉哥兒如今得了太上皇的看重,往後府裡你就必能活得如意,我看你近日也是想到了這點,病氣都少了大半。我素來不頂事,能指望的可不就只有你?”
“太太高看媳婦了,能陪您說說話解悶就了不得,您得了老太太旨意管家,媳婦卻不能僭越去說道前面的事兒。”
秦可卿懟了這樣一句,自當報了過往的仇怨,見尤氏悵然悽楚很是無助的樣子,也就心軟了。
又道:“蓉哥兒雖說不了話,但總清醒著,答是答非還是可以的,太太何不去問問他的想法?畢竟是寧府自己的庫藏買賣,老爺情況難言,蓉哥兒應當要做主的。”
尤氏說:“對對對,方才只想著他還傷重,卻忘了已快大好了。你快去,快去跟他說了,讓他們爺們兒家嗆嗆去吧,我可當真不敢跟那些人對撞。”
秦可卿起身,盈盈一禮,款款離去。
前院,賈赦已經忙活很久了,越忙越開懷。
不提一箱又一箱的金銀,單那些庫藏傢俬之名貴,就足以讓他笑開花。
而搬出來佔了大半院子的東西,還不到庫裡的三分之一。
‘大侄子果然是個小氣的,平日裡不拘祭祖還是甚麼活動,素來要求兩府平攤,不成想沒多少年竟攢了這許多財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