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敬越想越覺得坐立難安,即便今日仍不是他的值,還是吩咐手下秉筆換了班,往乾清宮去了。
上午皇上在文華殿同幾位閣部大臣議事,見何敬在一旁伺候茶水筆墨,神色與往日無異,還問了他幾個同批紅相關的問題。
廷議散後,何敬伺候皇上回乾清宮午歇了片晌,醒來後皇上見春光明暖,又讓他將藤椅置於花窗下,躺在上面看起書來。
何敬半分不敢出聲打擾,只安靜的侍立一旁,隨時等候皇上差遣。午後慵懶的春光給人片刻的鬆弛,卻忽聽得皇上說了一聲:“何敬。”
何敬後頸一僵,忙至藤椅旁跪下道:“主子,奴婢在。”
寧澈依舊在漫不經意的翻動著書頁,淡淡說道:“朕聽聞,你從前在內書堂念書時很是刻苦,考校時常名列前茅。”
何敬俯身答:“是奴婢愚笨,只得多在時間上下功夫。”
寧澈哦了一句,狀似無意的問他:“那你同朕講講,‘借刀殺人’是什麼典故?”
何敬冷汗乍起,卻只得硬著頭皮答到:“回主子,出自……三十六計,‘敵已明,友未定,引友殺敵,不自出力,以損推演。’後演繹為‘借刀殺人’的典故。”
見寧澈許久未語,何敬心中惶惶不安,冷汗涔涔的抬起頭:“主子……”
寧澈卻打斷他:“你答的很好。出去吧。”
何敬只得出了乾清宮,明明殿外一地暖陽,可他卻覺寒意浸身,兩股戰戰。
數個念頭在他心中轉了幾轉,最後何敬下定了決心,抬腳往東側廊後的那間小房走去。
夏綾正蹲在狗窩前,將小鈴鐺的狗糧倒進它的飯盆裡。她站起來時,剛好看到何敬往這邊走來,於是過去打招呼道:“何掌印。”
誰知何敬卻直直跪在她面前,聲淚俱下道:“姑娘,求您救救奴婢吧!”
“哎,掌印。”夏綾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大禮給下了一跳,“您有話起來說,這要讓人看見別再多一重誤會。”
夏綾請何敬進了屋。她同何敬當算是故年舊識,從前在西五所時,也沒少承他的照顧。因這一份情分在,夏綾也很不忍心真看著他走進死路裡去。
“掌印,您先請坐吧。”夏綾自己也坐在了另一側的椅子上。
何敬如坐針氈,急著開口道:“綾姑娘,懇請您能給奴婢指條明路。”
夏綾並沒有接著他的話往下說,而是不疾不徐的淺淡一笑:“掌印,同您對坐在這倒讓我有些恍惚,想起張掌印還在時的事來了。”
張寅。
“何掌印,在你心裡,張掌印是個怎樣的人?”
何敬同張寅,確是有父子情分在的。他想了想答:“幹爹他性子溫和敦厚,卻又賞罰分明,所以奴婢既敬他,但也怕他。”
夏綾點頭道:“我同你一樣,對張掌印既敬又怕。不過,我卻有一點最佩服他。那便是知道他向皇上請辭去給先帝守陵的時候。何掌印,你覺得張掌印緣何會將在宮中經營的一切片葉不留,而心甘情願的將掌印之位交到你手裡?”
何敬低頭沉思了片刻,他被夏綾引著,的確想到了一些事情。
那是張寅決意辭去司禮監掌印之職的前一個晚上。